苏莫离清晰的记得,十年前的那日,当她从城中返回破庙时,便看到苏若雨满身血污的躺在桥上,脸色煞白,毫无生气,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头上被棍棒打的一个大大的窟窿,地上干枯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了河滩上,身上背上满是棍棒和拳脚留下的伤痕,断了的大腿骨后翻着,一只手掌被踩的稀巴烂,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用油布包裹着的馒头。路过的行人捂着眼睛绕的远远的,无一人上前。苏莫离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神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她弄回破庙里的,只记得从那时起天塌了一般。
灯笼的烛光似乎感觉到了苏莫离变化的情绪,火苗左右摇晃的异常厉害,像随时都有可能灭了一般。
苏莫离感觉到了烛光的不稳,立即散去了眼里的狠唳,柔声道:“姐姐,别怕,我是阿离,我来带你回家的,你若是听到了妹妹叫你,你就赶紧回来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有人的地方。”灯笼里的烛光稍稍平稳了些许。苏莫离提着灯笼又继续往前,淡淡的月光下,影子拖的老长,显得异常的孤寂。
街头人潮早已退去,偶尔一两个路过的也是加快脚步,街边的房屋内烛光清摇,人影晃动,偶尔传出几声小孩哭声。行至包子铺前,苏莫离望着包子铺的大门,对着灯笼喃喃自语道,“姐姐,还记得吗?我们被赶出来的第三天,还不知道钱是什么呢?饿的实在是慌了,拿了老板的一个馒头,老板抓住跑不快的我,把我拎起来就想往地上摔,你当时飞快的跑回来,跪在老板面前,不停的磕头,求老板放过我,你当时头都磕出血了,老板看我们甚是可怜,又在行人的指点中,把我随手一扔,算是放过我两了。那馒头掉在臭水沟里染黑了,泡胀了,最后还是被我两分着吃了。第二天我们两个都拉了一天,蹲茅房蹲的身子都起不直。从此后,老板看我两可怜,只要是他没卖完的包子,就会给我们一个或是两个。姐姐,你说那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好人,不知道如今他何在。姐姐,你听到阿离叫你了吗?姐姐!”苏莫离看着灯笼里的烛光,依旧摇摆着,丝毫不见其他变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瞬间又抬起头,掩去失落,平复心中的情绪,继续往前。脸上不见泪滴,只剩下泪痕,或许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一路上苏莫离都对着灯笼回忆着过去的事,好似在她前面的真的是他口中的姐姐,而非灯笼。街上家家户户都已房门紧闭,熄灭了烛火,在睡梦中等待天亮。而街中心的回春楼里却烛火通明,这里10多年前原本是一座破败的房子,也是苏若雨一生的噩梦。那一年,苏若雨12岁,已经懂得帮人洗衣服换钱了。虽然那些人瞧着她年纪小,常常少给一半的钱,但苏若雨却是洗的异常的认真,比大人洗的还要干净。所以每天帮人洗衣服的换来的钱倒也能换的一两个馒头,勉强填饱姐妹俩的肚子。
那日午后,平常老百姓都在家中喝着凉茶避暑,苏若雨牵着瘦弱的苏莫离拖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路过这个原本破败的房子,被游手好闲的街头小痞子遇上了,被那伙痞子硬生生的拖进了那破败的房子里,强摁在地上,绑住了双手,撕掉了衣服,扯掉了裤子。不管苏若雨怎么喊,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也无人进来相看,或是解救,街上平民百姓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当作没听到姐妹俩的求救声。弱小的苏莫离在看着姐姐被欺负时张嘴咬了其中一个痞子一口,便被一掌劈昏在一旁。事后,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苏莫离被姐姐摇醒,披头散发的姐姐脸上是高高肿起的手掌印,眼神空洞,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毫无血色,嘴巴被咬出深深的牙齿印,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烂布条,隐隐可见身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大腿间清晰可见的斑斑血迹。那一日姐妹俩相互抱着头哭了整整一夜。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苏若雨就只是静静地坐在破庙的门槛上怔怔的发呆,常常一座就是一上午或是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