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阿忍不住笑道:“老实说,他的武功的确还过得去,有很多江湖上的老手都已栽在他手上,何况他还有个好爸爸,别人吃了亏,也只有认了。”
赵花堂道:“他父亲难道也不管么?”
尼堪外兰笑道:“有这么聪明的儿子,做父母的怎么忍心管得太严呢?”
赵花堂道:“不错,你看他杀了人,表面上说不定会骂两句,心里却也许比谁都高兴,可是他今天遇见我这病人,只怕就要倒霉了。”
尼堪外兰道:“哦?”
赵花堂道:“我这病人只要一伸手,他这条小命就算报销了。”
巴图阿失笑道:“一伸手就能要他的命?这话我们有些不信,你那病人难道还能像传说中的杨开泰一样,从无虚招,却又偏偏从无不中地么?”
赵花堂淡淡一笑道:“老实说,我这病人正是杨开泰。”
这句话说出来,巴图阿和尼堪外兰的脸立刻面白如纸,巴图阿干笑着道:“阁下你,何必开玩笑?”
赵花堂悠然道:“你若不信,为何不进去瞧瞧?”
尼堪外兰愣了半晌,忽然冲了进去,面沉似水的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微笑,大呼道:“杨大侠,杨大侠,手下留情呀。”
赵花堂叹了囗气道:“在这些达官贵人眼中只有自己儿子的命才值钱,别人的命却比狗都不如,只许自己的儿子杀别人,却不许别人杀他。”
野猪皮武功在普通会武的人眼中自然是高手,可真的和高手比就稀松平常的很了,郭达明曾指点过他,但他虽文采风流,于武功一途却始终不得要领。
相斗才不到十招,此时他已是渐感不支,杨开泰有见于此,只有一掌挥出助拳,那少年与人交手时竟老到得出奇,眼看这一掌拍来,竟然不避不闪,只因这一招已经挡住了他所有的活动范围,他知道自己一但躲避,气势一弱,势必只有中招。
他已听到外面说话,自然知道床上的病鬼是杨开泰,那么这一招必然不是虚招,对方从未用过虚招,更何况对付他一个少年人。
少年只是斜斜挑起了剑尖,守株待兔,只待杨开泰一掌击来,他就可乘势洞穿杨开泰的手腕。
少年这一招用得当真厉害之极,部位、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显然是用剑的老手,这少年非但得到了名家的指点,而且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材料。
武功的招式虽可得自师传,但临敌时的应变和判断,却是谁也传授不了的,一般对手眼见他如此出招,只有无奈收招,另寻良机,只可惜他今日的对手是杨开泰。
杨开泰这一掌并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他的出手实在太快了,快得令人根本无法思议。
少年所有的对策,竟全都用不上,他虽然可以刺到杨开泰的手腕,但那时杨开泰的手掌已拍上了他胸膛,尼堪外兰想去阻止更是鞭长莫及。
少年也许自知刺到杨开泰也无法重伤他,更何况对方中毒在身,所以,长剑并没继续前进。
这时外面才传入巴图阿焦急的呼声:“杨大侠,手下留情!”但等到巴图阿冲进来时,少年已倒在地上,模样好似喝多了酒,头晕乎乎的有点疼,全身软绵绵的再也使不出丝毫气力。
而杨开泰也因为妄动真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中略微含有黑色,赵花堂急忙自怀中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给他服下。
巴图阿失色惊呼道:“少爷,你怎么样了?”他跺了跺脚,满头大汗如雨,尼堪外兰沉着脸一言不发。
杨开泰道:“这少年武功虽已被废,但这条小命总算留下来了,只因我出手时忽又动了怜惜之意,他能及时收手,可见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如此聪慧的少年,我也有好多年未见了。”
巴图阿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忽然向杨开泰噗的跪倒。
杨开泰反倒觉得有些意外了,皱眉道:“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巴图阿道:“小人巴图阿,杨大爷虽不认得小人,小人却认得杨大爷的。”
杨开泰淡淡道:“你认得我最好,他父母若想复仇,叫他们来找我就是,现在你赶快带这孩子回去吧,若是调制得法,将来虽不能动武,行动总无妨的。”
少年此时如梦方醒,凄然道:“我被废了!”
野猪皮厉声道:“这只不过是叫你以后莫要再随意出手伤人而已,你也许反而可以因此活得长些,否则似你这般心狠手辣,迟早必遭横祸无疑。”
少年无奈的点了点,似乎已经接受了被废去内力的事实。
尼堪外兰却冷冷道:“既是如此,杀手无情的杨开泰,为何至今还未遭横死呢?”
野猪皮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尼堪外兰说道:“十年不见,杨大爷就不认得故人了么?”
杨开泰目光闪动,皱着眉浅笑道:“原来是叶赫城的城主尼堪外兰,这就难怪这少年敢随意杀人了,有尼堪城主撑腰,还有什么人杀不得!”
尼堪外兰冷笑道:“在下杀的人,只怕还不及杨大爷的一半吧。”
杨开泰道:“阁下倒也不必过谦,只不过,在下若杀了人,便是冷酷无情嗜血成性,阁下杀了人,便是大公无私替天行道了!”他微微一笑,接着道:“今日这少年若杀了在下,日后传出去,一定不会说他是为了要抢大夫而杀人的,必然要说他和尼堪城主又为百姓除了一害,是么?”
尼堪外兰纵然老练沉稳,此刻脸上也不觉有些发红。他冷冷看了杨开泰一眼,道:“你可知他是谁?”
野猪皮冷笑道:“我们何必管他是谁?”
尼堪外兰道:“他就是古勒城城主阿台唯一的儿子,阿云。”
杨开泰已经楞住了,面露痛苦神情。他本以为这少年是尼堪外兰的儿子,即使不是那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是阿台,尼堪外兰接下来说的话杨开泰已经连一个字都听不见,他的思绪已经飘向远方。
记得自己未出关时,家便是在古勒城,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那时候他还不叫杨开泰,而是叫索达。
古勒城城主阿台是父亲多年的好友,自己一身武艺也多数来源于阿台对他幼年的教导。
后来,父亲染病身亡,阿台帮忙出殡。
在后来自己误杀了城中仗势欺人的恶霸,也是阿台帮助自己出关,自己出关时,又是阿台伯伯亲自相送的,甚至杨开泰这个化名也是阿台帮忙起的。
“开泰”二字有平安顺利,重新创造的意思,另一层意思来自成语“三阳开泰”,杨开泰本是属羊的,所以阿台帮他起了这个化名。
此时,自己刚刚入关竟伤了阿台叔叔的爱子,杨开泰已经面露痛苦之色,阿台于他即是恩师,也是长辈。
同时,愣住的还有野猪皮,因为阿台正是自己的亲舅舅!那年他和外祖父出游,遇到李成梁,那时李成梁还不是总兵,李成梁见财起意便杀了外祖父王杲,对外称是盗匪所为,慌称自己赶去时已经晚了,盗匪跑了,他只救下一个孩子。
外祖父王杲被李成梁杀害时自己才只有七八岁,当时自己躺在地上,假意睡着,因为李成梁不知他目睹一切,所以,他才能一直在李成梁手里委屈求活。
长大后他在李成梁帐下任职,每逢征战,总是英勇冲杀,屡立战功,李成梁对他很是赏识,甚至认他做了义子。
但自己对外祖父的死确是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多年未露痕迹,这也难为他一个孩子,竟将这秘密藏于心中多年。
此时,他已经长大,小时的玩伴阿云也长大了。
巴图阿叹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只因尼堪外兰城主家的小姐那齐娅前几日在后花园玩耍,却忽然突发不适,口吐鲜血,虽仗着珍奇灵药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仍是危在旦夕,大家都知道,妙手回春赵花堂是行医里的第一把好手,尤其善于治疗奇难杂症,是以尼堪外兰老爷才辗转打听到赵花堂先生的消息,寻到这里来,谁知云少爷年轻性急,竟出了这种事。”他一个人喃喃自语,也不知有没有人在听他的。
赵花堂此刻似也看出杨开泰的痛苦,先看了看少年的伤势,又把了把他的脉息才站起来道:“我担保他非但性命无碍,而且一切都与常人无异。”
尼堪外兰大喜道:“武功呢?”
赵花堂冷冷道:“为何定要保全武功?难道他日后还想杀人么?”
尼堪外兰愣了半晌,叹道:“先生有所不知,只因阿台城主只有这么一位少爷,而且又是练武的奇材,所以阿台兄对他期望很高,希望他将来能光大门楣,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已不能练武,真不知该怎么伤心了。”
赵花堂冷笑道:“这也只能怪他自己管教不严,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