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沈柔院子里的吃食,都需自给自足。
放给别人做也不放心,秋雅便让下人们抓阄,最后让这个七尺男儿,拎着菜篮上街买菜抓药。
沈柔听迟归这么讲,加上心里的一点殷切的期待,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从迟归手中接过了那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取出了里面的信件,将几页满是墨迹的信纸摊开。
眼前浮现,是靡黎的字迹,是清瘦的字体。
柔儿吾卿,匆然离去,未及相辞,万望勿怪。实在情势所迫,正逢落脚处,寻见几张信纸,欣然执笔,告知吾安。日前,与狄戎王子约定,三年再逢。若卿唯我不嫁,黎便许偕老之誓。若卿意在他人,黎便纵马天涯,作孤身客。上言皆自肺腑,临别匆匆,未及之言。
纸笔有限,虽知卿乃重情重义之人,但不忘丁宁二三。国公府中,寡居老人,自定亲之日便视卿如己血脉。愿卿代黎承欢膝下,宽慰老人之心。黎不胜感念。
笔墨枯竭,难写长情,就此搁笔。
靡黎。
三两张纸,其实不过寥寥数言,但沈柔却怎么也看不完,怎么也看不够。
她摩挲着这信纸,忽然发现落款处,靡黎二字旁边,有一点奇怪的痕迹,她仔细一瞧,似乎是一点泪痕。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自己重生这一世,从襁褓之中,便与靡黎常常形影不离。靡黎抱着自己的画面,靡黎从沈浪那儿抢来自己的画面,靡黎陪她去市场买人时各种吃味的小表情,这些记忆,都鲜活可感,仿佛就在刚才。
现在,只在她的脑中,借以思念。
她心里的岁数,应当是比靡黎大了许多的,重生之后,总是觉得靡黎这个人实在是小孩子气,就像一只黏人的小狼狗一样,心里不知道嗤笑过他多少回。
现在,他一离开,自己心里反倒落了空,真想像他之前一样,黏着他。
泪痕已干,靡黎不知道正在天涯何处,自己却只能深陷于此,寻找机会为爹娘报仇……
想着想着,沈柔不由自主地念着靡黎的名字,“黎……”
迟归本来站在一旁,一会儿瞧她一下,一会儿和新月干瞪眼,忽然听到她的声音,便径直走到桌子旁边,抓起一只鸭梨,在衣袖上蹭了蹭,走过去,递给了沈柔。
沈柔眼前突然窜出来一只鸭梨,她不解地看着迟归。
迟归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故意道,“主子不是要吃梨吗?我擦过了,很干净的。而且没毒,要不我咬一口你再吃?”
沈柔被他逗笑了。
秋雅端着药碗,拿着勺子的手将迟归握着鸭梨的手推开,赶道,“去去去,捣什么乱,主子还要喝药呢。”
说着,她就把药碗端到沈柔跟前来了,道,“主子,还是先喝药吧。这药都快凉了。”
沈柔想着自己不仅要给爹娘报仇,还要等靡黎回来,绝对不能倒下了,现在必须好好吃药,养好身体才能和皇帝、二皇子与桑家人报仇。
于是,她接过了秋雅手中的药碗,憋着气,喝了下去。
嘴里的苦涩还未去,秋雅便劝她躺下休息一番。
躺下了以后,沈柔手里抓着靡黎写给她的信,昏昏沉沉的也就睡了过去。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都是前世今生的一些肮脏、痛苦的回忆的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