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会,羲和合上书,朝祁承运望去,不免有些怔忡,数日前,他还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此时沉定肃然,眉宇间亦有不一般的强大自信,隐隐已有君王之风,真是转眼沧海。
可能感觉到她的眸光,祁承运抬眸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羲和俏脸微微一红,若无其事的转身,把手伸向另一本书。
祁承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继续低下头看奏折,却很快皱起了眉头,正在这时,小太监通报道:“将军,风生衣大人求见。”
祁承运忙起身,颀长优雅,双眉舒展道:“快请进来,我正要找他。”
风生衣,是那个能诗能词,才名远扬四国,人称云中仙的风生衣,羲和猜度的当口,一着道服的年轻男子步履匆匆,身后还带着个黑衣男子,一见祁承运,黑衣男子屈膝行礼,着道服的已然绕过桌案,与祁承运拥抱在了一起。
“生衣,你可回来了。”祁承运眉开眼笑,言语间很是感慨,过了一会,松开拥抱,拉了他便一同坐下。
年轻男子也是笑着,即便只着了寻常道袍,但那从容洒脱气度,并非是一两件衣物,或者一些浮华能够撑起,他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男子。羲和暗赞。
“承运,我这回自南向北,几乎踏遍了半个云国,这不刚一回来,就听说你要成亲了。”风生衣轻轻捶了他的胸口一拳,爽朗道。
他与祁承运从小玩在一处,性情相投,情同兄弟,只是后来一个壮岁从戎,一个志在山水,但丝毫无损两人的友情。
祁承运不易察觉的望了羲和所在的方向一眼,道:“你比预定的早回了,应该不是为了这个事来的吧。”
风生衣自衣袖中取出一只虫尸,面色顿时凝重起来道:“是,我本在西关府那里,欲走之际,碰见了当地百姓被这种虫子所苦,其形半指,生有长翅,飞食庄稼草木,且数量日增。我随教百姓以火诱之,但奈何那虫子增长太快,估摸着,就我回来这几日,因增了数万计,我唯有回来找你求助。”
祁承运接过仔细看了看,随即把之前的奏折递给他:“你说的飞虫,不仅是西关府,周边的几个府都有了。据府衙报上来的,说是三个月前不知为何,这飞虫源自东山,一路向西北,肆虐多地,百姓颗粒无收,地方府衙交不出库粮,实在瞒不下去了,这才奏报上来。”说完,重重一拳捶到案桌上。
“唉,都怪我到了那里太晚。”风生衣长叹了口气,他自是知道云国虽然看起来富庶强盛,内里实则已是快烂到根了,一直以来,云国权贵都是沉迷于酒池肉林,歌舞升平,百姓们苦不堪言,多年来,他四处游历每到一处便把当地的境况写信传报给祁承运,久而久之,两人渐渐存了改天换地的心志。
祁承运平静下来,拍拍他的肩,宽慰道:“即便早到了,以西关府衙的行事,你也施展不了拳脚,无妨,我们先想法子解决了虫害,再处置这帮无能的官员,快到时候了。”
阶下的黑衣男子默不作声,不经意瞧见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的羲和,初始还以为是个寻常护卫,不以为然,可待细细一瞧,顿时面色转白。
虽然事隔多时,且羲和也扮作男装,但那日蒲牢关外的惊鸿一瞥,之后更是夜夜梦魇,羲和犹如神邸一般的绝世容颜和超凡气度已是深刻脑海,此刻竟与“护卫”如出一辙,怎不叫他大吃一惊。
“陈豫,陈豫。”风生衣连叫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但脸色很不好看。
陈豫是云国门阀风家的家臣,十多年来一直为风生衣暗中办事,或潜藏或游走在王候臣子之间,可说是见多识广,很少有这么失态。
风生衣有些困惑,倒是祁承运很快了然,神色复杂的看了看羲和,暗想莫非他认识羲和。
陈豫咽了咽口水,回道:“公子有何吩咐?”
羲和对情形毫无察觉,兀自看书,连他们商定事宜,风生衣何时走的都不知道,直到祁承运出声唤道:“阿若。”
她抬起头,但见祁承运朝自己招招手,又拍拍身边座位。
犹豫了会,她才放下书,慢慢走过去坐到他附近,祁承运静静地盯了她半晌,忽的弯唇一笑,移近她,几乎与她靠着肩,惹得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往外挪了挪。
祁承运视而不见,柔声问道:“你认识方才那人吗?”
“风生衣吗,听说过。”羲和答道:“今儿头一回见。”
祁承运接着道:“那跟着他来的属下呢?”
“不认识。”羲和斜睨着他,反问道:“怎么,我该认识吗?”
祁承运不动声色揉捏着缠绕在手指上的羲和发丝,没有直面她的问题,只是风轻云淡地飘出来一句:“唔,不用,今后除了我之外的男子你不用认识。”
羲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