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答应着,看了看手里的布料,早些回去也好,自己正好想想在这上面绣些什么好,二嬷那里应该有不少针线,可以借来用用。
自己被柳如芸救回来的那段日子虽然脑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与人有关的记忆,但每当看到一些趁手的东西的时候就可以做的很是顺手,这针线活就是其中一样,柳如芸总说她绣的和绣铺里的花样一样好,所以除了卖花,自己还会绣一些花样子到镇子上去卖,她的花样新奇精致,每次都很快就卖完了,自己也因这个攒了不少钱。
只是......这些钱如今变成手里这块布料了,想到这里,桃灼不由得有些痛心,可这毕竟是用来送人的,总不能太寒酸,况且是送给......桃灼偏头瞧了瞧身侧的顾怀,他可是大将军啊......
北陇自多年前与天玥一战后双方都颇受重创,两国协商议和休养生息,这一晃便过去了五年,当年的小皇帝郑炜麟也已是十五岁的少年,郑钰宣也不再担任摄政王,自行退去这个位置,但胡太后依旧以皇帝年幼为由垂帘听政,实则仍是想着与郑钰宣对抗夺权。
太后自郑炜麟记事起就每日灌输郑钰宣是如何如何想要害他,要夺他的位之类,另一面郑钰宣总是每日拿着新鲜玩意儿吸引小皇帝,郑炜麟年纪小经不住诱惑,总是上午听着自家母后念叨这个九皇叔怎么的不好不好,下午就屁颠屁颠跑去郑钰宣那里玩耍去了。因着这件事胡太后总是恨铁不成钢,心里更是记恨郑钰宣。
辅城王府。
郑钰宣在书房绘着丹青,画中烟雨浮桥,万籁人寂,流觞曲水淌过浮世人间,桥边一撑着油纸伞的青衣女子半蹲着将伞挪到面前一个正哭泣的孩童上方,她衣衫素净无过多饰物,只是腰间配着一枚香囊,青丝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纸伞上的寒梅烙与她很是相衬。街上廖无一人,雨势虽大她却仍旧从容不迫,与这场大雨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好似相映生辉。画了,郑钰宣停笔,目光紧锁在女子身上,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难以回想起她的容颜,只怪那场雨太大,自己的眼前雨雾太深,离她太远......
“王妃您不能进去,王爷正在处理政事。”于寒沉静有力的声音传来却依旧无法阻挡来者气冲冲的步伐,于寒见拦不住只好去看郑钰宣的神色。
“你先下去吧。”郑钰宣没有抬头,依旧注视着画卷。来者正是郑钰宣一年前刚娶过门的王妃秦溯泱,她眉眼中都是张扬娇俏,一席红衣像极了天边的落霞,娇艳明媚。秦溯泱斜睨了眼桌上的画,眼中光芒渐淡,逐渐化为冷寒之色,她冷笑道:“看来王爷这辈子都只会画这一幅画了,就这么一个背影......”“出去。”郑钰宣未待她说完便面无表情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秦溯泱脸色十分难看,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
“就为了这么一个背影你这一年对我不闻不问,你不置我于心里,你又把西荣置于何地!”这句话虽短短数字,秦溯泱却感觉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这些日子里的难过、心酸、委屈。
“西荣?呵,你还好意思和我提你的母国?你和你的母国都干了些什么别以为本王不清楚,你最好牢牢地记住若不是你的那个短命妹妹死了,你也嫁不到这辅城王府。”郑钰宣的话直戳进秦溯泱的记忆深处,不禁红了眼眶,眼泪在眼中打转映得眼前一片迷蒙,甚至连此时郑钰宣的神色都看不大真切,不过就算看不见自己也大概能猜出他此刻一定还是一副冷漠拒人于千里的样子,因为从踏入王府,头上的红盖头被掀起的那一瞬开始他始终只用这副表情对着自己。只有在他一人作画的时候,自己从暗处偷偷看着他才会捕捉到他眼底的淡淡笑意,记得当初自己死心塌地非要嫁来北陇便是因为他的笑,自己上一次看见他对自己笑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因着这个笑容,她便想日日看着他,看着他对自己笑,看着他的眼中都是自己的样子,可......终是自己会错了意,痴心妄想一场了......
“是,我那短命的妹妹终是比我要幸运,这样想来倒是我替她来受这王府的冷遇,你说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感激我?”秦溯泱神色讥讽,日子越久越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可真的......好不甘心......她连自己究竟输给了谁都不知道,真是讽刺。
秦溯泱独自走在长廊处,外面此时是狂风骤雨,忽疾忽缓的凉风时不时卷着一些雨水吹进廊中,惹得秦溯泱不得不一再退让缩回廊间更里面的位置。这样的光景像极了自己在郑钰宣面前的模样,在他面前自己总是一忍再忍,当初母后劝过自己,他点明要娶的并非自己,倘若自己就这样嫁过去势必会遭非议,被夫家轻视。可自己年轻气盛非是不信,硬是不顾母后的忠告嫁来了北陇。当时她身着火红的嫁衣一步一步走进辅城王府,一步一步沿着这条回廊走入新房,心中只有欢喜和甜蜜。她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假以时日一定会让他看见自己的好。可终归是自己自不量力了。从前,她以为郑钰宣是对自己的五妹妹一见倾心非她不娶,可最终她却发现,短命的妹妹也不过只是郑钰宣的一枚棋子罢了,他心心念念的却是另有其人。有时候,自己真的会去想,五妹妹这一死究竟算是苦了她还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