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一声,“我可不行,再说了我管他们干啥?”说着我干笑了两声,脚踩着砖块蹦了下去。
舅爷也转过身跳了下来,站到我旁边,他没有看我,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砸着嘴:“瞧瞧恁姥姥,恁亲姥姥嘞!”他的目光没有目的地落在远处,忽然缓缓开口哼唱起来:“山雨欲来风呼啸,心绪烦乱似波涛……”
他边哼边走上山坡朝院子里走去,声音变得零零碎碎——
“暂避风雨去古庙,待得日出云雾消……”
舅爷哼的是《包公辞朝的戏词,他之前就老喝多了唱一段,所以我记忆深刻。我抽抽鼻子,踩着地上的土坷垃也跟上去。
院儿里还是热闹得很,见我一进门清人就跑过来塞了枝点着了的“满天星”给我,我捏在手里静静地看它银星闪烁,这时一个小孩儿抢着来要,被清人一巴掌按住脑袋,急得那娃一只手掐着半个还没啃完的苹果一边踢腾着脚哇呀呀地喊,我忍着笑拍开清人的爪子,蹲下来把那燃得正灿烂的“满天星”递给那孩子,换了个破涕为笑的鬼脸儿和半个苹果。
“小孩儿的东西你也抢。”我把那苹果扔给清人,走到墙根的石桌直接一屁股了上去。清人揣着苹果也走过来,蹲在个石凳上,胳膊随意地搭在膝头,仰着脖子望着深暗色的苍穹,炸开的花火不时点染上些许色彩。
“切,乐意!”他一挑下巴,我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小孩儿。俩人静坐了会儿,我问道:“你啥时候回去?巷叔一个人在南坪呢。”
他“嗯”了一声,“过了初六初七吧,回去待到正月十五……哎?你去不去?”
“我?”我想了想,按照往年来说,除夕一过各家都要再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外加进山扫墓,然后就下山该回家的回家,这之后我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大过年的这行儿里的铺子、盘口,都会陆陆续续有人来拜访我姥姥他们,所以必要的时候还得支应支应,有时候舅爷也会帮姥姥应酬,而我每次只要在屋里躲清闲假装没我这个人就可以了。
“我倒是没啥事儿,但家里还是忙,估计去不了。还是过完年吧。”
清人点点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哎!”了一声,转头看向我说:“那你等开春四月开药会的时候去呗?”
“药会?”我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骤时一朵无比灿烂的紫粉色烟花冲天而起,一声巨响后漫天明朗如同白昼,整座山都躁动得让人心潮澎湃,流星似的花火霎时坠落天幕,颗颗泪水滚下化成粉碎的火药烟土,扑簌簌砸在院中,天色灿烈不改,清人一把拉开我,一块烟土砸在我刚才坐的地方。
“新年快乐!”
他仰头看着天空,我听见山脚远远地传来鞭炮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