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兄弟,你的能力我们也看到了,刚才的事儿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多事儿。你要是能跟我们一道儿探了这个青囊,我信七老爷,就跟着你走不二话。你要是因为那个老头儿要离开,俺也不拦,但这行儿的规矩你是懂的,出去以后,那个老家伙……”虎皮扭头看了看我,没再多说,等着白马的反应。
他说毕,我听得也是心情复杂。那根被虎皮投入火里的粗树枝正逐步被高温撕扯,火焰吞噬下趋于解体分散。我看着白马,想看他的反应。
可他只是缄默地低下眼来,金红的火焰吞吐着烟气,白马毫无反应。虎皮嘴角微抿,目光如炬,也不再做声,抽起烟来。
清人和我对视一眼,清人用口型说——“看我师父多牛逼,跟哑巴打哑谜!”
虎皮又转头去看那疯子,“疯子,你他妈什么活儿!”那疯子“哎哎”两声,直起身子,笑着说道,“疯爷我忠人之事,他妈甭瞎问,咱这算是一条道儿没分两处走,没得办法!”说罢笑着一伸懒腰就合上了眼。
“你他妈的来这地方就为下杀手玩儿我们?”虎皮朝火里一扔烟头,骂了句“疯子”。我悄悄问虎皮这人什么来路,虎皮答这人是个药番子,还是个杏家番子。
所谓“番子”,明清时期就是缉捕罪犯的差役,也指江湖上的职业杀手、赏金猎人,但那都是旧时候的称呼。在这行当****子”分为杏家番子和岐家番子,二者略有不同:杏家主药,岐家主医。
说起来我家先辈入行也算是从杏家番子开始的,只是又慢慢转向了冲泥,有了自己的盘口,后主攻岐黄医术。探青囊算是二者结合体,准确的来讲,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杏家番子为主子寻的是药材,即青囊;岐家则寻的是药方。据说秦朝始皇帝的御医,方士徐福奉命入海求长生药,他也算是杏家番子的传奇人物。
药番子组织性很强,但独立于冲泥行当之外,谁出的价高就替谁卖命,至于寻的是毒药解药,方子是救人杀人,和他们无关。
起初了解这神秘职业时,我从心底里觉得这就是我舅爷这些探青囊的悬岩子和他们最大的不同。
“这家伙是这行儿里出了名儿的疯子,没组织无规矩,从不挑主儿,价高就干。”
我捏住水壶,压低嗓子轻声问他:“那咱们一道儿,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虎皮不置可否,只是补充了一句,“悬岩子所涉之处必山河宝地,必藏青囊,然杏花所落囊袋中,非尘世可见。”
夜色压迫的愈发紧了,根根落叶松在昏暗中犹如高挑消瘦的死神拿着镰刀俯瞰着我们,火堆照不到的地方,雾色如墨般晕染不开一丝一毫的光线。
“我听清人说,你们在那焚尸庙下面有发现?”
“嗯。”虎皮嘬了一口烟,是那种刺鼻的烟,几乎要把人的鼻粘膜撕裂掉。他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出几道线条,在火光下构成一幅图。以下是虎皮所见的情景——
焚尸庙,从规模来看,在当年应该是用以焚烧矿工劳役的尸体的。也难为虎皮眼睛毒,当我们在矿井上方的巷道里,注意力全集中在罗老乌他们身上时,虎皮就注意到这里的不寻常。他看见那庙台的东南角修挂着一道儿矿车滑轨,一路蜿蜒到矿壁的水下部分。
我们落水之后,他看见我和清人在一块儿,于是就先攀爬上那滑轨,想先上庙台确认角的死活。
爬上那焚尸庙,只见偌大的平台之上是四座石造的火葬台,周围环绕着许多石质小庙,仅半米高,呈众星攒月之势,小庙的背后镶嵌于斗状石墙之上,用黄色的绸缎包裹,都烂透了。这与尼泊尔的帕斯帕提那神庙风格极度类似,这很奇怪。
中国与尼泊尔在文化交流上渊源颇深。古代东晋高僧法显、唐代高僧玄奘都曾到访尼泊尔。此后中尼两国之间的往来亦频繁,在中国西藏地区的居民同尼泊尔人民更有长期的接触交流,虽说满清时期从乾隆年间起便就战事不断,但并不妨碍文化的延绵。可让虎皮不解的是,这座地处中原崇山峻岭之下的矿井遗迹,怎么会有如此显著雷同的尼泊尔文化建筑呢?
他没来得及细细琢磨,赶紧去招呼角,角当时蜷在石墙一角,晕乎得两眼迷离,完全一副喝大了的样子,不过呼吸还算顺畅。虎皮一号脉,脉如细线,软弱少力,乃湿证与虚证之象,由湿邪阻滞脉道或者气血虚而不能充盈脉道所致。虎皮当即灌了他半壶罗晃子醋酒下去,“咣咣”两拳夯到背上,这家伙吐了一滩黏水出来,人就顺过劲儿来,眼珠子也不浊了只是脸颊还是火辣滚烫的,并且开始溃烂。
罗晃子,又称九层皮,罗望子。味甘,养肝胆,明目去翳,解利风邪,消烦降火。
就在这时他听见庙台下方的打斗声,俯身望过去竟然看见那罗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跳下去了,正朝清人和另一个白衣长发的“膏熊嘎巴”挥起刀,而水里不见我的身影听到这儿我心想这会儿我不知道被谁踹了正往下沉呢。虎皮急忙扯着角一跃而下,可谁知,水下的景象让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