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最后传来一声轻叹:“神农林区凶险你是绝对不能去的,”他顿了一下,“不过最近洛阳有个小囊袋子,你要是想长长见识我就找人带你去,你就在山里玩玩儿耍耍然后回天津上学去。”
操?竟然同意了?!
他让我去,其实也是为了堵我的嘴,爷就是爷,我服气。
“让你跟着去,我就一个条件,到了该回来的地方就必须听话回家。”
我当然听话。
说定了这些,外头的雨更大了。舅爷和虎皮在电话里还有很多事要交代,我推门出去,激动又恐惧。
第二天,我们和虎皮,还有虎皮的徒弟,一个叫清人的家伙,我俩从小玩到大的,他大我两岁,半年前刚入的行,为此我还跟这个“叛徒”闹过别扭来着。
从巴东站到河南洛阳,中间还要在武汉中转,加起来将近10个小时的行程,外加大包小包的装备。我是第一次自己倒腾这么远的路程,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比预计要长的多,等到了洛阳嵩县转高速,将近晚上9点的时候,我们在离白云山景区最近的陆浑服务区,见到了接站的两个伙计,也是这次冲泥的伙计,开圃口儿一个叫角,另一个叫黄精,都壮的跟牛似的,给人一种老练的安全感。几个人上了辆老吉普,黄精开车,大包小包的行李都扔在车后面,我好奇地问他们这回要探的是什么囊袋子。
“安小东家,这回咱可得上山爬坡,你可得做好准备咯……你听没听说过观音柳。”角问我道。
观音柳?我愣了一下,不是特别熟悉,但也不算陌生,好像以前在老家的药铺里见过。是一种植物,当然在这儿也是一味中药。
观音柳,即柽柳。嫩芽部分可入药,性味干、平,解表透疹。常用于疹毒内陷,各种风疾,还可用于解酒毒。
不过我记得高中地理上讲过,柽柳是一种灌乔木,常长于河流冲积平原或者潮湿的盐碱地或沙荒地,由于柽柳耐高温和严寒,主侧根又都很发达,所以常作为滨海旱沙的防风固沙植物。这种药材真的算不上什么珍贵的囊袋子,生长环境也一般,又怎么会冲泥冲到这海拔几千米的中原深山里来呢?
角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就笑着说,“咱这行儿,凡是能称得上囊袋子的那就没次货,别看东家同意你来,但这回冲泥活儿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一般的药材那在这行儿只能算得上叫‘遗薪’。咱这回探的这个囊袋子,叫做雾顶白马观音赤杨,这白云山兜着这样的青囊,也不亏了它这山清水秀的地界儿。”
我“啊”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雾顶白马观音赤……赤杨?”心说这名字也忒霸气了点儿,这要是搁在药房里人家去抓药,说你给我来二两雾顶白马……想想都觉得那场面难以描述。
清人在一边补充到,“这白马赤杨,其实就是一种长在中原极顶海拔的柽柳,常年受到深山雨气雾霭的浸润,多年积累下的雨雾药性都聚集在一株或几株枝条的尖端,是尚品中药。”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白云山有这种什么……白马赤杨的?”我看向清人,他立马转过脸不吭声,嘴角还挂着神经质的斜笑,虎皮也是一脸莫名的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把我也搞得莫名其妙。
半晌,前面开车的黄精就一脚油门把车开得飞快,边笑说,“安小东家,你不是这行的人,这回俺们也是按东家的话带你去长长见识,爬爬山,你跟着我们就安安心心的,学习压力也这么大,是吧?明儿一早咱先上骤海顶。”
我一听这话,脸颊微微发烫,感觉心里有点堵,也不再说话,心说你不让我问我还懒得知道那么多,知道也没啥好事儿。看着窗外不再说话,忽然就有点不想去了。再看看清人别过去的脸,就有点想把他一脚踹下去。
车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四周开始出现丘陵地貌,路两边接连出现一些景点的宣传广告。洛阳嵩县是个全域旅游的地区,到处是山到处是水,当然到处都能是景点。虽说河南地处中原,但多山系分布。白云山位于洛阳嵩县伏牛山系腹地的原始森林,地跨暖温带与北亚热带,奇景幽美,林深谷幽,而至今开发为旅游景点的面积仅占整个林区的百分之四十,剩余百分之六十的原始森林,仍旧是难以踏入的人类禁区。这些,都是我在火车上事先查到的。
晚上11点左右,我们终于进入了白云山的景区地域。虽是月下旬,但山里骤然的凉气即使隔着车玻璃都能让人打个激灵,车驶过几个山洞,途经一些乡镇和农家酒店,最后来到一片宽阔的平地上。不远处能看见“白云山风景区”的游客大厅闪着灯,四面都被山地包围,聚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农家乐,“住宿”“烧烤”的灯牌远远近近高低亮着,几声狗吠从某个山村传来。
车子直接开过一个山坡,穿过两边布满农家乐的小山道,沿着山道一条小河沟行驶了5分钟左右,一拐弯,停在一户名为“海洋人家”的农家旅馆的院子里,我们几个下了车,虎皮叫醒农家老板,似乎和这老板是熟人。那农家汉子提溜了一串钥匙,带我们上楼。
这时我已经困得是头昏脑涨,耷拉着头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个旅馆和山坡下的其他旅馆一样,都是景区经济带动下村民自己经营的,自己的房子,三层小楼,紧靠着进景区的售票大厅,这年头旅游的人多,估计不少赚。
上了二楼,那老板打开四间房间,把钥匙交给清人就下楼睡觉去了。清人抛给我一把钥匙,回去睡觉。
“要冲泥,光凭咱几个是不行的,”他临走时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儿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