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我正在院子里活动着身体,扭扭腰,散散步。诶,今日竟不知不觉陪了那家伙逛了整整一日,累得腰酸背痛的。
不过想起媛媛适才提及她爹爹为她议亲之事,倒真心为她高兴,也被她惹得有些兴奋好奇,包蓝田和陆媛媛……这两个八卦的怪咖若是真在一起,一定有不少戏看,日后定会很有趣!
此时府门外传来悠悠一声,“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音调悠长缠绵,还带着醉意,在这透凉的冬夜让人听出了些凄楚。
媛媛的终生大事有父亲为她斟酌考量……爹爹,若是你在,我也有这省心的福分了。
小梅见我目光紧随大门,放下手中的扫把,便准备去哄那门外之人,“定是喝醉了酒的乞丐,我这就去将他赶走。”
我赶忙过去拦住,低声道,“无碍,只是门口吆喝几声没什么要紧的,也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说这话时,小梅捕捉到了面前之人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黯淡,自从小姐回来后再未提及外祖母的事情,如此反常,即便未开口说,她也猜到了个大概。
于是抚上我的肩头,一脸心疼地安慰道,“小姐,我还陪着您。”
夜色下气氛低迷,只会使得那零星半点的失意愈发扩大,一听这安慰我心头更不是滋味,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强颜欢笑道,“我没事。”
不等我们再多说几句体己话,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迈步过去开了门,是一道墨绿的身影立在门前,他今日未束发,长长的头发如月下流水般倾泻在我眼前,比起平时的凌厉的模样,现下倒多了几分谦谦君子的味道。
不过已经这么晚了,他一副快要就寝的装束跑来我家干嘛……我一手紧把着门,只露出一个不大的缝隙,歪着头警惕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魏临初见我如此态度,脸色明显有些不悦,冷眼道,“把人晾在门外,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嘁,大晚上来扰别人休息也并非君子所为啊……不再与他多言,我故作大方地把门往两旁一推,自顾自转身走了进去,“进来吧。”
小梅见来人也热切地问了安,甚至还别有深意地冲我眨了眨眼,在我威胁的挤眉弄眼下,还是让她识趣地退下了。
背后之人负手缓缓跟随而来,我未转身,他也未言语,来找我还不说话?切,那么高冷。不禁起了心思想捉弄捉弄他,我若是一直不问,看你这个大冰块究竟会冷到何时。
敌不动我不动,我也跟着沉默了一会,正竖起耳朵听那背后动静之时,头上倏然多了一股力量,感动到了发髻上的异样,像是多了个什么物件。
我迷茫地往头上一摸,碰到一个冰凉的触感,我作势想将它取下,不料背后之人一把将我伸向那发髻的手拦下,一个喑哑而不失温柔的声音递到我耳旁,“戴上。不许取下来。”
这人倒是霸道,我没好气地转过身,“我不过是想看看。”
他舒了口气,嘴角噙着些笑意,“不必看,早就送过你一次的东西。”
我顿时恍然大悟,狡黠笑道,“哦!原来是玉簪啊,你拿去修,这么快就修好了吗?”
他眼神中的光亮霍然一变,侧过身迟疑着才开口道“我自己修的。做也是我亲手做的。”
呃,他何时会摆弄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了……心下感动但在此刻不免也有些无所适从,不好意思地笑笑,尴尬地接话道:“啊……那你,手艺还挺不错啊。”
他也不顾我胡说,那双深色的眼眸渐渐转向我,格外认真地说道,“你还没答应,说你不会取下来。”
他竟然如此坚持,又回到了刚才那个话题。我不禁有些狐疑,试探性地问道,“取不取下来有什么关系?这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忽然,一阵风起,吹得他衣袂渐飘,青丝微乱,沉吟半晌后,那煞煞的风声已过,空气间骤然聚集了许多凉意,像是那日初雪一般的冷。
不近不远的他,眼眸轻抬,语气笃定,眼中却充满了不确定,“若是有意义。你还会戴吗?”
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晰了然地印在我心上,这次真诚又敏感的试探,实在让人再难以逃避。
想起那日,大雪纷飞,我身处异乡,举目无亲,也早已无处可去,不正如刚才那府门外那飘然于世,却无所归处的沙鸥一般吗……
是他,来找到了我。
想起那日的大悲大喜,眼角不知不觉便积满了泪水,我若无其事地笑着,伸手摸了摸头上那玉簪,就仿佛有所归依一般。
玩笑般地开口答道,“戴着就戴着呗,下次你若送我个更好的,再考虑摘的问题好了。”
他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瞬时起了波澜,女子含着泪而明媚的笑颜,让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暖瞬时喷涌而出,内心震动非常,此刻双脚就如注了铅一般,靠近不得,目光却再无法从她身上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