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洛轻云眉间微簇:“他作出这等事,你为何不敢撞破?更何况你既已知道他的为人为何你不告诉家里人,怎能容他继续在此欺瞒你们?”
女子抬手止住她的话,微微仰起脸。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此刻显得更加薄弱剔透,她唇间无色,现下更是皓白冰冷入骨。她的青丝落在鬓边,遮掩了神情,僵笑:“我能与谁说?父亲已逝,母亲身子不好,兄长远在常州,若我说破,家丑外扬,我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办?”
“所以,即便如此,你并未怪罪于他?”洛轻云不解在眼中一闪而过,顷刻便也明白了,女子嫁人便从夫,她父亲已逝,便已无人可靠。
那女子眉蹙得死紧:“不仅如此,我还不顾母亲反对,应允他娶那女子过门,纳为小妾。那日后他对我依然体贴照顾,我自当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却万万没想到他人面兽心,在我临产时,花钱疏通了产婆,害我难产致死,留我孩儿一人在世上,而后母亲莫名变得疯癫,他一直照顾母亲,在外人眼中他也是个可怜人!!!”说到此处,她情绪激动,眼底的怒气一触即发,寒意瞬间遍布四周,倏然一阵纷杂,狂风乱做,她原本平静的面容又变得狰狞不堪。
洛轻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但不知为何,这次她竟不想逃。方才曾的一瞬,她真的想过要帮她。
那女子扯出一丝笑,面容可怖,山涧中怨气肆意,她身下的血迹顺着腿腕蜿蜒,暗红幽冥交错,血腥气扑鼻而来。风撞进她耳边呼唤狂哮,那女子额前的碎发随风摇曳,薄唇开阖,那笑声带了无尽的怨恨。
“三年了……”良久,她恍惚其词。
洛轻云岿然不动,眸色深沉,她睫毛颤了颤,傻傻的伸出手。面前一双素白小手,十指纤纤,高高的举在她眼前,那女子愣住察觉到自己定是魔怔了,又惊又骇的望向洛轻云,挤出一抹笑:“方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问出这番话,她的眸色倏然柔和下来。
洛轻云摇了摇头,愣住半晌,沉默良久开口道:“既然你能将此事告知我,为何不去告知你的兄长,让他来救你的母亲!”
那女子神色黯然:“我离不开这里,我怨气难平,周文斌看不见我,可我却能进入他梦中。未料到他将我连夜挖出墓冢,只是裹着一张破席子,扔在这乱葬岗里,他还请法师做了法阵,困住了我的魂魄,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如今我的游魂只能在这乱坟岗和绸庄出现。”她勾了勾唇,渗出一丝冷意:“他身上带着那虎头符文佩便是防我的,我不能近他身。甚至连绸庄内堂也进不去,我只想看看自己的孩子还有母亲,因此怨气聚集,每日在绸庄门堂游荡,直到今日,见到姑娘!”她抬眸,僵楞须臾,又低下头:“姑娘,你会帮我的,对吗?”
洛轻云有些恍惚,避开了她的眼神,不愿有所隐瞒:“并非我不想帮你……我只是洛府的庶女,平日连府门也不允踏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可以去找我兄长,他在常州,翻过晏山一日可到!”那女子满目皆是期寄。
“可是,我甚至无法离开洛府,更别说去常州那地方了!”她推辞,心中却矛盾。想起这女子的遭遇,她心底就泛起止不住的怜惜。
那女子的心一顿,眼里的希冀随即变得黯淡无光,须臾她摇了摇头,苦涩道:“也是,我不能强人所难,姑娘只身一人若去常州,路途遥远,怕是也不易!若是其他冤魂见到姑娘身上有光,万一吓到姑娘,这……”她几番欲言又止,目中诚挚:“无妨,这些年来我怨恨无人说,今日能倾诉于姑娘,便得以宽慰。”她叹息,柔若无骨的指尖指着一处:“姑娘你走吧,你的马车在那里!”她指着不远处的马车,洛轻云一怔,方才她明明细细打量过四周,那里分明什么也没有,看来她被障了眼,现下这女子真的要放她离开,她却一时陷入矛盾。
洛轻云迟钝片刻,抬眸望向远处的孤坟,良久,她紧蹙的眉间略略松了松,叹息:“你受苦枉死,那奸人还在逍遥法外,占着你家中铺子,与其他女人寻欢作乐!你母亲尚在苦海之中,若我也不帮你,你的怨恨何时能消!”
那女子惊骇的抬眸,眼底尽是欣喜:“姑娘所言当真?”
洛轻云垂眸敛神,随即淡然一笑:“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对了,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一口浊气吐出,笑靥绽开,眼睛如月牙般弯着:“莫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