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市,新海县。
清冷的风吹拂着为数不多的行走在街上的人。
不大的孤儿院前,两个穿着厚厚冬服的男人站在那,戴着口罩,相隔着两三米。
虽然许久没见了,但是两人再次碰面之时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怎么....这么突然?”
其中,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年轻人张了张嘴,固执的问道。
这句话,他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小枫,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也一样。
但是...老爷子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对面,一个中年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张枫的肩膀。
“但是...怎么会这么突然呢...过年前不是还好好地吗?”张枫回过头,看向身后。
阳光下,“安安孤儿院”五个大字早已随着时间的冲刷失去了曾经的鲜艳。
而且随着孤儿院的倒闭,现在这幅牌匾只不过是一块年久失修的木头牌子。
“没办法了,孤儿院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慈善家们的大笔捐款了,即使有,也是杯水车薪。这么多年来,除了政府的一些补贴,都是老院长拿着自己多年的积蓄在强撑而已。”中年人也抬起头,看向张枫身后的孤儿院,眼里满是感慨。
也是,下面私人开设的孤儿院基本都关闭了,安安孤儿院能挺这么久,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吧。
“现在...老院长已经去了,我们也无力支持这个孤儿院。”
“老王,那些孩子们呢?”张枫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跟他自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前辈。
“有些被人领养了,还有些被送到了别的孤儿院,而剩下的,就是一些不愿意走的半大小子和姑娘。”王朗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他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呗,我和其他人,也会尽量抽时间过来,送点吃的喝的。”王朗拍了拍张枫的肩膀,说道:“正好,我刚准备回去就碰上你了。小枫子,要是平时没事,就尽量抽空去看看吧,这帮兔崽子们都挺想你。”
说完,不顾防疫的原则,重重的抱了张枫一下就转身离去了。
站在原地,张枫怅然若失。
没想到...仅仅一个多月,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就面目全非了。
去年十一月份,自己来看孩子们的时候,老院长还很高兴的拉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虽然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身子骨特别的硬朗,尤其是收拾起那帮兔崽子的时候,跑的比半大的小子还快。
以往,孤儿院偶尔开开牙祭,改善伙食的时候,老院长总是一边吹牛说自己当年厨艺是多么多么厉害,一边撸起袖子给大家亲自包饺子,抻面条。
虽然大家都不是很喜欢老院长包的大厚皮饺子,因为老爷子包的饺子,比包子还像包子,吃起来跟吃死面馒头似的。
但是大家每次都会当着老院长的面开开心心的把碗里的饺子连汤带水的喝完。
毕竟....谁让老爷子不开心就要打人呢。
想着想着,张枫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自己,似乎是唯一一个敢在大年三十说老院长包的饺子像窝头,并且把嘴里的饺子吐到地上的。
那一天,第一次来到这座孤儿院的小张枫人生第一次知道了有一个成语叫老当益壮。
挨过在孤儿院的第一顿教育之后,张枫深刻的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哪怕是孩子,也得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第二、决不能浪费粮食!
包括后来,一帮小家伙都不怎么愿意和惹老爷子不开心的张枫玩,为此,张枫背地里偷偷哭过好几次。
最后,还是老爷子牵着张枫的手,警告大伙不准欺负张枫。才让当时刚来不久的小张枫慢慢的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但是,这样一个能把熊孩子打的嗷嗷叫的老头,居然在春节期间感染肺炎走了...
张枫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
张枫总感觉以老爷子的身体情况,自己搞不好得走他前面。
但是,也许是老爷子真的老了,也许是这次的病真的很严重。
总之,那个每次总是叫嚣着自己死不了的老头子,这次...真的走了。
“呵,这叫什么事儿啊!”张枫咬了咬牙,抬腿走向了孤儿院。他很难想象,老爷子不在了,那帮小家伙会难过成什么样。
嘎吱!
推开老旧的木门,张枫看见大厅里,或坐或站,十几个孩子静静地待着。
“张枫哥。”
“枫哥。”
“张枫哥哥。”
好几声问好几乎同时响起。
张枫愣了一下,抬起手晃了晃,算是打过招呼。
大家...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平静,也许是已经悲伤过了吧...
“枫哥,刚才你和王哥聊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干瘦孩子站了过来。
他叫秦奋,算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头吧,每次院里的孩子被人欺负被人打了,他总是负责出头的那个,每次都能给被欺负的小孩找回场子。
别看他瘦,张枫可是见过他打架,三两个胖子都扯不动他。这孩子打起架来跟不要命的猴子似的,连抓带咬。
“小秦啊,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张枫想了想,大家能从悲伤里走出来是好事,何况大家本来就是孤儿,现在...无非是变成原来的样子而已...
“我们...”秦奋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见其他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于是转过头,对张枫说道:“我们想把孤儿院继续开下去...”
“王哥他们知道吗?他们怎么说?”张枫看了看左右,大厅空空荡荡的。
他明明记得...这里原本至少还有些家具的...
“王哥知道,还有燕姐她们,我都跟她们说了。他们说支持我们”秦奋点点头。
“那好,就继续开下去吧。”张枫拍了拍秦奋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