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你把那面铜镜拿给我吧。”秦玉舞听话的卧回床上,一开口却又丢出句让刘妈妈一愣的话来。
“铜镜?”刘妈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一时没有动身。
“嗯。”秦玉舞用力点头,抬起手指向一旁梳妆台上扣着的铜镜。“那个铜镜。”
“好……”刘妈妈起身走过去拿起那面铜镜,捏在手中有些迟疑是否该给。对上床上少女那充满期待的眼睛,无声的叹息一声,走上前将铜镜递上。
秦玉舞接过铜镜,迫不接待的凑到面前。
铜镜昏黄,但依然清晰的映出了一张少女的脸,和左脸上那半巴掌大一块的褐红色胎记。
刘妈妈站在一旁紧盯着床上的少女,小姐可是最不愿照镜子的,因为一照镜子,她就会看见脸上的胎记,心情就会变得很烦躁,所以铜镜几乎成了屋子里的摆设,鲜少有被用到的时候。可现在怎么会主动去照?莫非发烧烧坏了脑子?
刘妈妈顿时焦急起来,而秦玉舞对刘妈妈的心思一无所知,她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铜镜中的少女脸上。那是一张稚嫩而青涩的脸,眉如柳叶,眼如星辰,翘鼻樱唇,正是初初含苞的模样,只是左脸上那巴掌大的红色胎记,将她原本端正美丽的脸庞生生的撕裂,瞧着有些狰狞和可怕。
可此时的秦玉舞却一点也不觉得那红色胎记可怖,她甚至觉得亲切,伸手缓缓抚摸着脸上的胎记,她突然裂嘴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夺眶而出,流满了脸颊。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活着啊!
还没有去军营,没有在男人堆里爬摸滚打,没有嫁给那个恶魔,没有手刃那么多忠良之臣,没有坏事做尽最后却落得个被背叛、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的下场!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又哭又笑做什么——”
手中的铜镜被人夺去,秦玉舞抬眸,看清面前紧张的脸,一头扑进面前人怀里,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刘妈妈伸手抱住纤瘦的少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么笑什么,可这小小的人儿一直以来所受的苦、遭的罪,她也万分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啊。
正这时,熬好了药的巧儿端了药进来,瞧见秦玉舞醒过来了,自又是开心不已,眼泪滚滚落下,竟是比秦玉舞哭的还要凶狠。
“小姐醒过来是喜事,你这丫头哭什么哭,晦气!”刘妈妈嘴上呵斥一声,伸手端过药碗送到秦玉舞面前,面上却是含着笑意,也并不是真的在责骂。
“刘妈妈,我这是喜极而泣。”巧儿一边抹泪一边笑,又哭又笑模样甚是滑稽,可秦玉舞瞧在眼中却是感动不已,心知巧儿是真心为她开心,心也柔软了几分。
前一世,巧儿和刘妈妈也是全心全意照顾着她,只是她的心思甚少放在她们俩人身上,只觉得照顾好自己是她们的本分,虽然对她们比别的妈妈丫头们亲切,可却没有真正注意到她们为自己做的事情,受的委屈。现在再世为人,才明白两人为了护住生病了的她而受了多少委屈。心里愧疚的同时,也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护住她们二人,不让她们二人再受委屈。
刘妈妈待两人都收了泪,便拿过托盘上的糖块准备放进药碗中,不想刚抬手,秦玉舞已经端起药碗咕噜咕噜两口便喝尽了药汁,然后伸手擦了擦嘴角,冲惊讶的刘妈妈和巧儿粲然一笑。
“不要糖块,以后吃药都不要糖块。我要记住这苦味儿,一辈子都记住。经过了这一遭,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玉舞了。我知道谁真心待我好,谁是狼心狗肺,我必定不叫她们的目的得逞!”
刘妈妈有些吃惊的望着面前的秦玉舞,见她消瘦的脸上洋溢着一股狠劲,明亮如星的眸子里闪着幽寒的光泽,居然已经似换了个人儿,与往日那自卑寡默的小姐截然不同。心里顿时升起微微的喜意,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秦玉舞的头,点头道:“小姐,你终于长大了,心也通透了,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了。”
巧儿虽然对秦玉舞的话似懂非懂,但看到小姐高兴,她也心情愉快起来。
喝了药,秦玉舞又嚷饿了,刘妈妈和巧儿开心的去给她准备吃食,她则躺在床上整理思绪。嘴里的药味很苦,苦的有点想让她呕吐,但她心里却很开心,因为这种苦味是如此真实,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重生了,回到了少女时期,正是十三岁的年纪。
前一世,在她十三岁时,林氏在她父亲面前撺掇,说她面如无盐,与其待在闺中嫁不出去,不如投入军营,也许能挣一条出路,毕竟史上也曾有女子从军,官拜至将军的先例。父亲成功被林氏说服,果真将她带入了军营,而她也以为林氏是真心为她着想,对其甚是感激,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林氏用心何其歹毒。因为堂堂镇国公府的女儿,不呆在闺中,却投身军营与一群粗鲁军汉混做一堆,生生沦为全京都的大笑话,而且更狠毒的是,从她踏出府门那一刻起,她嫁为人妇的路便已经被折断了,因为她的闺阁之名已毁。
本来以为她只能含冤枉死,却不曾想老天爷真的听见了她临死时的呼喊,给了她再世为人的机会。既然她回来了,那些害她的人,好日子便要到头了!
林氏,秦玉乔,颜稷泰……你们等着,欠我的帐,我们一笔一笔慢慢算!
秦玉舞的双眸中,燃起了熊熊的复仇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