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哪吒要自称二当家王梓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每天早晨业务部都会在大堂开晨会，四十多人在大厅里站成一个方阵，哪吒站在队伍前训话。每个部门门口都会有块牌子写着部门名称，业务部因为没有门所以牌子也没地方挂。聪明的哪咤把它做成了旌旗，旌旗立在哪吒身边“水泊梁山”四个金字在红绸底子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以帮派的名字来代替部门名字的事情因为某公司的缘故在江湖上流行过一阵子。王梓不确定是不是也有人用过“水泊梁山”的名头，但他可以肯定没有几个人会做成旌旗的样子。

王梓细细听着哪吒的骂骂咧咧初始只觉得粗鲁，渐渐发现这个哪吒很不简单。每个被骂的人不仅没有生气还常常有茅塞顿开的表情，个个都心悦诚服。因为哪吒骂的凶但有道理，语言虽然粗鲁但总是讲到问题的核心，更重要的是他的解决方法总是异想天开又合情合理。王梓忽然想到了他曾在一本历史小说中看到过的朱元璋御笔朱批的奏章：“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告诉百姓每，准备好刀子，那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漂亮的皮囊下不见得是有趣的灵魂，华丽的辞藻掩盖不了文字的空洞，千言万语远不及一句“卧草”来得情真意切。

想到这里站在哪吒身边的王梓歪了歪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一下子大厅里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王梓身上。每个人都是一副恶狠狠地表情，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把王梓吃掉。王梓忽然觉得眼前的根本不是土匪而是一窝土狼。

哪吒呵斥到：“你们干什么呢？一脸便秘的样子，和你们说了多少次，要和颜悦色，要亲切，亲民。你们这样怎么去和客户沟通。我们是协会的正规员工，别成天流里流气的。明白没有！”

一伙人同时回答到：“明白了。”

哪吒点点头，指着身边的王梓说：“这位是MR部门派驻到我们这的，王梓。”

王梓可以清楚看到每个人脸上憋着笑声，这不是第一次了。

哪吒接着说：“王梓以后就是我们这的碧屁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碧屁，总之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屁。大伙都知道他是侯爷的好兄弟，侯爷的好兄弟就是我们的好兄弟，就是个好屁。懂了吗？”

“明白了。”侯爷的名头在这里果然有用，听到侯爷的名字每个人都精神一震，腰杆不自觉地挺了起来，整个方阵好像突然大了一圈。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同仇敌忾的样子。他们每个人都尊敬侯爷，都为侯爷担心，也都不愿给侯爷丢脸。

王梓突然很感动，为侯爷有这么好的兄弟们，不需要立碑，也不需要其他的备份，这些人都是侯爷活过的证明。

晨会后王梓还没坐下，便听见哪吒对他说：“走吧。”

“好，去呢？”王梓想都没想就先答应了下来。他也希望先和哪吒谈谈。

“开工干活。”哪吒从桌子的抽屉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放进肥大短裤的口袋里，“你也想知道我们到底在干什么，是怎么干的吧？”

王梓确实有这种好奇，至今为止他也搞不懂侯爷的正经业务是做什么。好像什么事情都和侯爷有关。

哪吒走在大街上，炎热的夏天好像同情被折磨得没了生气的人们给了大家一天的休假，天气没有之前那么闷热。凉爽的风吹走路人的烦恼，每个人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哪吒的脚步很快，好像在跑，又好像在跳，一种旁若无人的气质常常引得路人窃窃私语。

两人在一处六层楼的钢结构前停下。这是王梓第一次在这么近的地方看这个只有钢框的建筑。每层的水泥板隔板都浇筑完成，却没有围墙。从前王梓只在高架上远远的看到过这么个建筑。十几年下来，这个钢框的时间像是停止了，就这么空无四壁地站着，一动不动。现在有个名词是专门形容这种建筑的，叫做烂尾楼。没说起烂尾楼给人的第一印象常常是破败，不完整，肉眼可见的不完整，可这么方正，完整的烂尾楼实属罕见。如果有人说这是一处巨型的印象派作品肯定也会有人相信。

哪吒带着王梓走进了这栋建筑，顺着没有防护的楼梯向顶楼走去。哪吒嘴里哼着歌，王梓知道这首歌，他没有出声，只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哼的没有哪吒好听。哪吒不止教训手下的时候能口吐莲花，连哼的歌也很好听。“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走到楼顶，哪吒的歌刚好哼完。

“sound of silence”王梓说。

“你知道？”

“大学时喜欢老歌。”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