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思忖再三,忽生奇想,若是借机了解一番俗世之外的神鬼世界,倒也不虚此行。
他当即将那二鬼之事九实一虚地缓缓道出,等提及二鬼法体源身,尤其是鬼劣之时,这自称清云子的老道瞳孔猛地一缩。
“恶念之体!竟是那般凶厉的鬼物,只怕已修成法眼,能看破道法迷障,还好我以秘宝发道音将之吓退,否则贸然现身,真斗将起来,十个老道我也不是对手!”
清云子有些庆幸,但随即想到沈言一介凡人岂会知晓这些秘辛,不由皱眉朝他看去。
这仔细一看,即便清云子未曾修有法眼,体内气机也隐约感觉到了沈言的气血之盛,完全不似一位半老半残之人。
如此,只能是一个解释:沈言并非凡人。
“原来是道友当面,适才倒是贫道失礼了。”清云子神色立即肃然了起来,“贫道乃苍庭山洞天别院入籍道士,不知道友法承哪方仙门?”
沈言脸色古怪,他哪是什么仙门中人……
于是摇头叹道:“不瞒道长说,我亦是不知。”
“不知?”清云子愕然。
“是啊,浮生若梦,天地蹉跎,万物归虚,孑然此身。故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向何处去,纵手握通天之法,俯仰大千之盛,但人世苍茫,举目无亲,为之奈何?”
这一番话真个道尽了沈言此时的万般杂思。
如若没有仙人抚顶之事,自己也许会走上梦中那三十年的仕途之路,虽说不得长生,但亲友都在,此生无恙,自己也功成名就,不往来世上走一遭。
而今,自己虽得了天大机缘,有望长生,却茕茕孑立,连曾经交道半生的张夫子也丝毫认不得自己。
个中得失,又有谁说得清呢?
不过又是一梦罢了。
沈言这处思绪起伏,清云子亦是心中惶然。
自前者说出第一个字开始,那股庞大的,难言的,压迫的情绪便在清云子神思幻景中营造出岁月须臾,弹指千年的苍凉意境。
恍惚中,清云子看到自己呱呱坠地,家中四世同堂之乐,幼年家道中落,日子清寒之苦。
直到父母病逝,长者尽去,自己给一个老道长当了个道童,后被云游而来的恩师看中,才走上这条修行之路。
细细算来,修行也有一甲子了。
但在幻景中,一甲子眨眼而过,更大的生死恐怖,轮转变幻都不知凡几。
饶是他修行至今,已是初窥门径、有别凡人,也差点因心境失守而走火入魔。
“这位前辈到底经历了何等人世变幻,沧海桑田,才能言出法随至斯?修道之真,此乃修道之真啊!”
老道心中默念了几遍静心咒,终于稳住道心,而后忙将身子放低,以晚辈礼拜道:“清云子见过真人,适才不知真人身份,言语多有得罪,实是不该。”
好嘛,一鬼一道都称自己真人,沈言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当神棍的潜质。
“道长……”
“不敢当真人这般称呼,称晚辈清云即可。”清云子神色惶惶。
当面的可是能言出法随的前辈高人,即便在他上宗洞天之内,掌教与老祖能否有此神通还得两说,他区区一初为真修的小道,岂敢怠慢。
“罢了。”沈言也不去纠正他的态度,这般低姿态也方便自己问话,于是便道:“清云道友,不知此世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