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着我顺时针从东边走起,一扇扇胡桃木色木门宽得出奇。按照酒店的面积推算,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标准篮球场那么大。南面只有一扇门,特立独行地呈火红色,仿佛被有预谋地孤立了似的兀自存在——或者,莫不如说这一整层楼都被有预谋地孤立了亦未可知。
“这就是董事长的办公室。”
相比其他木门,它浑身散发一种酸醋似的气味,表面的花纹愈发复杂,把手被雕琢成龙头,像极了什么艺术品。
“大红酸枝定制而成的大门,由整棵老树木料做成,据说全世界唯此一对。没有刷任何油漆,喜欢的话可尽情抚摸。”他上前一步,伸手摩挲把手上的龙头。
“老板鼓励我们那么做,摸的人越多,越容易形成包浆,价值越高。”
“老实说,样子很怪。”
他笑了一下,收回手,仿佛证明自己清白了似的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东边是会议室、会谈间、多媒体室,西边是休憩室、书房、健身房。虽说地方大得夸张,可平时都闲置着,只供老板办公、会客使用……照我看,即便是他自己,也很少使用。”
我们在那扇紧闭的火红色大门前站了一会,仿佛在参观什么博物馆的稀有古董。
“看,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我建议您莫不如回大厅休息来得舒适。”
“看来也只能如此,打扰了。”
他带我路过西边的走廊,回到电梯间等待电梯,三部电梯,有两部在运作。我指着电梯间东边角落的那扇电梯门问他:“您刚才说只有两架电梯能上到高层,那么,这架电梯是作什么用呢?”
他耸了耸肩,朝我摊开手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扇电梯有什么用,从未见它运作过,也从未见到有人摁亮过它。”
“好奇怪的设计。”
“谁说不是呢。我们只能推测那是老板独自专用的,兴许直通往地下车库也未可知。”
电梯启动时,我再度发生了耳鸣,而且比上楼时严重得多。我一边扯耳垂,一边问他:
“也许这么提问会有些无礼,但是,你真的叫rad吗?”
“什么?”
“rad是你的真名吗?或者那只是你工作上的代号?倒不是怀疑,但据我所知,为了应付工作,有些人会使用一些代称。”
“哦,生活当中是有那种情况,父母给取名字的时候诚然不了解未来的自己究竟会做什么行当,于是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用得好的话,确实会让职业者得心应手,那种情况还真叫人羡慕。对于那些因名字取得不好听而遭受不明不白的委屈,也大有人在,对此也只得给予同情。话说回来,我的名字没给我带来什么特别的好运,倒也不至于惹是生非。是的,rad是我真实的英文名,中文名叫陈纳德,也许很土气,但如假包换。”
“呣……你是否在工作中听过给自己取得好的名字?或是那种得心应手的代称?”
“比如?”
“比如秋芥?”
“秋芥?”他皱起了眉头,回味了一阵。“恕我冒昧,可这算哪门子代称?”
我笑了笑。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这个名字?”
“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