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儿，山儿，娘的宝贝亲闺女。”

两位扶着的夫人明显感受到大夫人传来的颤抖，眼角一酸，眼泪又开始扑落。

大夫人只觉心被扔如雪山冰窖，冻得彻骨，再被人用榔头一块块敲碎，那些碎块此刻就梗在她的喉中！大夫人嘴里的唔咽声令枝万重鼻头一酸，环着万山的手更加轻柔。

小妹，大哥带你回家了。

……

“恩公，山儿何时才能醒呢？”

“就在这两日了。”

方无倦于大夫人的态度还是和煦，大部分有问有答。因为他看清了，所有人，在关心万山之余，还会提防他，伺候万山不够专心，只有大夫人，听完事情始末，擦完眼泪认真的拜托了自己，光是这份信任，他就会给予相应的尊重。

与往常一样，万山眠于床榻之上，方无倦在一旁软塌打坐，每日每夜都有不同丫鬟睡在外室。万山院子里一等丫鬟有两个，一个唤绿莺，一个唤黄鹂，样貌俊俏，口齿伶俐，做事严谨不出差错。万山出事之后，这两丫头就没睡过安稳觉，夜里时不时披起外套来内室看看，看看轮班的丫鬟有没有认真守着。

这一天，热得出奇，属于夏季的燥热让庄子里的人都做不下事。

包括万山。

“热死了。”

万山嘟嘟囔囔把身上盖着的薄毯掀开，迷迷糊糊想翻个身，却被一早就来屋里的大夫人捏住肩甲。

“山儿啊！娘的心肝！你可算醒了！快，快去叫老爷！”

门外的丫鬟用帕子压下喜极而泣的泪珠，应了声，拎起裙摆急急往老爷书房跑去。

万山疲倦睁眼，大夫人放大的脸就这么显在眼前。

“娘。”

“诶，娘的可怜闺女。”

大夫人温柔地抚摸着万山有些瘦削的脸颊，睫毛因为缀满了泪水而沉重，那般爱怜的目光教万山有些心痛。

自己终究还是任性了。

“娘，山儿任性了。”

“你也知道你任性了！”

来得匆匆的枝老爷听到万山的话，训斥出声。

万山眨巴眨巴眼睛，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大夫人皱了皱眉，斜着眼瞪了枝家主一眼，枝家主赶紧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刚回来时就同大夫人坦白了一切，包括与方无倦的协商，大夫人已经好几日没和枝家主说过话了。

这时候闭嘴是最聪明的表现。

二夫人三姨娘掩着嘴笑意盈盈上前，热心地问上问下，从身子爽不爽，到被褥花色喜不喜欢，一溜儿公子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九个人吃茶的声音几不可闻。

这幅景象让房里不少嬷嬷想起，当初小姐出生时也是这般，床外围了层层人，对着上瞧下瞧，把各个丫鬟婆子使唤地团团转，偷偷抽出怀里的帕子，压了压眼角，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自家主子看见自己哭。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屋的人，万山躺床上长长松了口气，眼角不自觉撇向一直静坐的方无倦，她从醒来就好奇了，好几次想问清楚，都被家人支开了话头，他们都走了，连丫鬟都退出内室，他还能留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特殊原有。

“你……”

万山一个字才出口，便被那双含着笑意的金瞳堵了回去。

“我……”

方无倦嘴角舒展，一张俊颜犹如一团云雾将万山团团环绕，万山赶紧闭上嘴转回视线，手指却酥酥麻麻的，心口似乎也被云吞糕塞住，堵堵的。

“阿倦。”

两个字带着江南的吴侬暖语，方无倦长久一个表情的脸，终于有一天舒展开，笑弯了眼。辛亏万山早早转回了头，不然不知又要如何语塞，心跳加速。

“是我。”

万山内心默默叹气，修炼之人最不能相信表象，这句话自己也时常提醒自己，却没想到还是栽在方无倦手里，亏得自己还是易容高手。

这事也不能怪万山，以方无倦的修为，改变年龄容貌，天地之内还未有人能辨别出，万山能辨出是他，已经很了不得，方无倦正是因为这一点而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