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所长点点头,脸上漠无表情。他斜坐在询问桌的边沿,双手向后撑着桌面,转而看向门口的两个同事,老警察和年轻警察仍在低声争论什么,在感受到新所长的盯视后,忽然唯唯诺诺地戛然而止。
“你知道他们刚才在吵什么吗?”新所长笑了起来,“猜一猜看,答案很简单。”
江厌撇过头,与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只是不想说。”
新所长招招手,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进询问室,在入口的两边分别站好,身子绷得笔直,仿佛在等待责骂,“有人私自挪用机器人和无人机去寻找一只猫,如果宠物丢失的事情我们也要管,这里早就乱成一团了。我不能让任何人开这个头,所以我准备处罚他们,向大书库提交辞退申请。他们就开始争论,都说是自己干的,都要自己背下这个处罚。也一样感人肺腑,对吗。”
话音未落,年轻警察和老警察都羞赧不已地低下头。
“这样的罗生门在我当法官的时候见过不少。”新所长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笔,稍作把玩后,和笔录文件一块儿,整整齐齐地放到桌面,“我有一套自己的解决办法。如果大家都不愿意说真相,那我就全部一起处罚。说谎也是应该付出代价的,你觉得呢。”
“是,你说得对。”江厌目光飘忽,尽可能地附和道,“说谎是人类的一大罪过。”
“你们听到她说的了吗。”新所长离开桌沿,站了起来,“收拾下东西吧,你们两明天不用再来了。我会替你们向大书库写一份辞职申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两的天阶等级大概也会下降一个小级。”
老警察没有说话,只是肩膀耷拉下来,目光黯淡了几分。托起沉重的双腿消失在询问室门口的走廊上。那沉甸甸的脚步声如同落入深渊的巨石般在幽深的走廊上荡起回响。
年轻警察最后看向江厌,他的眼中充斥着绝望,一度翕张嘴唇,想说什么最终没能说出口。
江厌记得这份绝望,和被刊载在报纸上的应天几乎如出一辙。
他慌张地转过头去,将目光从年轻警察脸上避开,他不想看见这样的眼神,这会让他不住浑身发毛。他看到了绕着天顶暖光灯盘旋的飞虫,有一只因为受不住高温而从空中摔落。
莫约半个小时后,月色渐浓。
被派遣出去搜寻黑猫的安保机器人和蝶式无人机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和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只被无人机从高空用捕获网捕获的长毛黑猫。它还在网中不停的挣扎,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老警察为江厌做了最后的交接工作。
他将捕获网解开后,黑猫乖巧了不少,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江厌,它并未逃走。老警察似乎对如何让猫咪听话颇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在有模有样地学了几声猫叫后,黑猫竟主动地走到他脚边,弓起身子蹭他的裤脚。
老警察摸了摸黑猫的下巴,将猫揽进怀里,走到江厌跟前时,他看着猫的脸上仍满是笑意。
将黑猫递给江厌,老警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明白一件事,我准备给闺女打个电话,我得告诉她真相。她心爱的猫已经去世了,但家里新来了一只可爱的家伙。”
江厌怀里抱着失踪快十几个小时的黑猫,看来这十几个小时在外头的风吹雨打让它倍感惊惧,一回到江厌身边,就开始撒娇卖萌,发出开水般表达惬意的呼噜声。
江厌疑惑地问,“为什么?”
“妄图用一只猫来取代另一只猫,如果骗过去了,那那只死掉的猫岂不是连同死亡都被抹掉了,就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老警察感叹地说,“而且这个秘密也并不全是为了我闺女不伤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在逃避责任。它会去世是我照顾不周,我怕女儿会怪我。”
江厌没有回应,若有所思地陷入沉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好了,既然猫找回来了,就赶快回去吧。我还有点东西没收完,就不送你了。”
说完,老警察便转身进入到地方警署,不见了身影。
江厌低着头,一只手抱着黑猫,一只手从怀里掏出那副被他从沙发底下的秘密空间中带走的相框。衬着冥冥月色,那张被刻意折叠过的照片反射出粼粼月光,照片上的江厌和那只孩子稚嫩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叹了口气,将相框重新揣好,接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地方警署后,转身离开。
回到家时,时间已经快接近凌晨。
江厌把黑猫放下,从桌子上拿了一根烟点燃,接着坐上沙发,将意识置身于大书库中。
他迅速在无边无际的纯白色空间中穿梭,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到《大书库法律》在的书架。尽管上次的记忆仍记忆犹新,但纯白色空间中书架长得大多雷同,找到这里还是花费了他很大一番功夫。
他这一次的目标并不是《大书库法律》,而是《动物保护法》。
像上次一样,刚在诺亚清扫刚刚结束时飞快地翻开《动物保护法》的最后一页,咬破手指在空白页上添加了一行字。
由于只有三十秒的时间,三十秒后诺亚清扫就会重新到来,江厌的笔迹都十分潦草。
只见页面上用血字清晰地写着——猫为特级保护动物,应当为了猫的安全而不惜一切代价。施虐者,或违规交易者,将以《大书库法律》第三款第十七条,以危害国家安全罪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