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妤浑浑噩噩,觉着自己好似窝在棉花田里,周围都是软软的。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娘亲正在院子的小池塘给她抓蝌蚪。
娘亲的头发湿漉漉的,正拿着一只瓷碗站在水里癫狂的笑着。
李嬷嬷跳进小池塘内将她娘亲捞了出来。
她想过去看看,手突然钻心的疼起来。
苏卿妤这下想起来了,她现在才五岁,被苏宛眉打断了手指头,后来还是她五姐姐苏碧霄悄悄拿药救了她。
原来她和褚以恒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她一醒过来,就又回到了苏家的荷溪别院,继续永远身在地狱中的日子。
好疼,她浑身都在发抖。
“妤儿,妤儿…”
褚以恒守在床前,轻轻唤着苏卿妤的名字。
苏卿妤趴在荷溪别院的地上,听见褚以恒好像在天上叫她,她拼命大喊褚以恒的名字,却费劲了全力也喊不出来,她突然觉着自己的眼皮好重好重,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她知道褚以恒还在等着她,她一定要脱离这可怕的梦境。
万里峰摸了苏卿妤的脉搏,断言她不时就要醒过来。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辰,苏卿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褚以恒正在她上方看着她,摸着她的脸颊。
她感到褚以恒的手心暖暖的,忍不住将脸贴的更近一些。
苏卿妤哑着嗓子虚弱无力的唤了褚以恒一声,她道:
“阿牛,能见到你真好。”
褚以恒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护进自己怀里,道:“不怕,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害怕。”
苏卿妤见褚以恒两只眼睛盈满了绯红的血丝,眉宇间凝着的焦急不言而喻。
她刚想伸手去捧褚以恒的脸,便十指连心般疼了起来。
她侧过头一看,只见自己手指头全被纱布包起来,渗出层层鲜血。
十指的疼痛将她浑身都唤醒,她这才发觉,自己不光是指头疼,全身上下也像有无数虫子在撕咬一般。
“阿牛,我睡了多久,到底怎么了?”苏卿妤道。
她艰难的打量四周,这里不是她大姐苏玉壶家,也不是画船山。
“这又是哪里?”
她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吐了好多血。
褚以恒轻轻拍着她的背,道:“这里是王府,也是咱们的家,你不过是在白盐城水土不服,现在睡了一觉,已然好了。”
他将苏卿妤额上的湿毛巾取下来,又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
苏卿妤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身体往往自己是最清楚的,她刚想告诉褚以恒不要瞒着她,就见褚以恒脸色尽是疲惫,便沉默着什么也不问了,只对他笑了笑。
“老四,我们可以进来吗?”
苏卿妤听屋外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又闻那老者唤褚以恒为老四。
她立刻让褚以恒将她扶起来规矩的靠在床头,又把披风好好地披在身上。
褚以恒将门打开,恭敬的扶着褚承明老两口进来。
苏卿妤头一回见着褚承明,心内紧张的直打鼓,她刚想下地给两位老人磕头,太皇太后便赶紧扶苏卿妤躺着,又道:“你如今病还没好,先休息。”
她谨慎的看了褚以恒一眼,只见褚以恒对着她微微点头示意,这才乖巧恭敬的道:“谢谢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
褚承明顿时捋着胡子笑了笑,他没有孙女,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娃儿叫他爷爷。
他有心要试一试苏卿妤的胆魄,便轻声吓唬她,道:“你这小女儿家真大胆,竟敢叫我爷爷,知不知道这是杀头的罪,连老四也不敢保你!”
苏卿妤方才紧张,确实口不择言叫错了,她暗自打量了一番褚承明,只见他身上居然沾着这屋内放着的安神香香灰!
在画船山时,褚以恒也点过安神香,这香好是好,就是每半盏茶时辰,香灰会从炉中蹦出来好些,容易溅在人衣服上。
她立刻恭敬的对褚承明道:“殿下与民女讲过,说天上的神仙会在梦里叫醒生病的人,方才民女在梦里见着了神仙爷爷和神仙奶奶,就是您二位这般样子,他们在梦里让我起来别睡,我便立刻醒了过来。”
褚承明一听,饶有意思的笑起来,也觉着今日之事颇有趣味。
十日前褚以恒将苏卿妤火急火燎带回王府,他和老婆子虽说在宫中,但也听闻了苏卿妤的病况。
万里峰诊出苏卿妤中了边疆的蛊毒,若十日之内一直高烧不退又醒不过来,别说解毒一事,连这第一关也过不了,会直接睡死在梦里。
今日刚好第十日,他听说苏卿妤真的不行了。
那医术盖世的万里峰试了好多法子,甚至活生生拔了这小丫头十根手指的指甲,又是撒盐巴,又是拿竹签子在指甲的生肉上扎,想用这极痛将她唤醒也没成功。
他想着毕竟是褚以恒喜欢的人,就和自家老太婆过来送一送苏卿妤,没成想两人刚进屋瞧了她一眼,万里峰便说苏卿妤还有半盏茶就要醒过来。
褚承明对他夫人道:“老婆子,这丫头说的没准是真的,我们就是那两位神仙。”
太皇太后无奈的笑了笑,直道褚承明不要脸皮,人家小姑娘不过随口一说,便这般自己炫耀起来。
苏卿妤见褚承明开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马屁算是拍对了。
万里峰手里拿着医书进来,见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只能杵在一旁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