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三岁的哥哥都在睡觉,幸好嫁到附近茅屋湾的大姑特意留下来照顾我妈,奶奶已经回了自己家里。
她急忙去叫醒我爸,两人一商量,没别的办法,只能连夜去请村里的老医生,当初建议我妈不要生下我的就是他,现在看来,他的建议很正确。
我们这个村子叫涂家坳村,老医生住在涂家坳村部,像我家住的这个地方叫叶家垸,和我大姑家所在的茅屋湾一样,都是涂家坳村的一部分,彼此也都挨得很近,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给村里的各个分部取了编号,分别叫一组,二组,三组等等,现在这种称呼已经随着新时代来临逐渐被人遗忘。
黑灯瞎火里,我爸打着手电筒就赶往村部,那个年代,家里有把手电筒,真跟赵本山小品里演的一样,属于家用电器了。
我爸那时候也还年轻,二十四岁,胆子大,走夜路并不怕。他二十岁结婚,可能让后来的年轻人羡慕惊讶,但在当时其实属于晚婚晚育,那时候许多人家的孩子十七八岁就结婚,更早一点的十三四岁就结婚。
当然这也意味着大家都没什么文化。
我爸深夜进村部,遇上村里的几条大狗,围着他一阵狂叫,有一只还险些咬到他,好在还是顺利到了老医生家门口。
老医生姓涂,头发全白了,满脸褶子,一听是我妈的病又严重,说着救人要紧,挎上医药箱就随我爸离开,到了我家里,他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把了把脉,直摇头叹气说:“没救了,她能坚持到生下孩子已经很了不起。”
我躺在旁边,听见这话,眼泪忍不住往外冒,只是婴儿体积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我妈身上,就没有发现我流泪,我也不想让人发现我的异常,缩头躲进单薄的被子里偷偷哭。
我爸也慌了神,扑通跪下来求涂老医生一定要救我妈的命,可是老医生也无能为力了,在当时那种医疗条件下,很多后世能治的病,在当时都是绝症。
涂老医生也没有白来,开了些滋补养神的药,别的办法他也没有了。
这样又过了一天,外婆那边才得到我出生和我妈又病重的消息,也是这一次亲人的探望,给我妈带来了绝处逢生的机会。
由于那时候通信不发达,交通也不便利,以我大外公、二外公和小舅为代表的三位亲人这一天才赶过来,骑着三辆老式永久牌自行车,停在我家门口。
他们先去看了我妈,她已经极度虚弱,眯着眼看到三位亲人,开不了口,然后他们才看我,面对新出生的孩子,任何人都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多时我奶奶也来了,亲家那边来人,她是该出面,而且我奶奶叫廖素珍,和我外公小舅他们是一个地方的人,都姓廖。
经过我奶奶的建议,让我二外公给我取个名字,他读了点书,算是我们亲戚里比较有学问的。
二外公比起我外公来显得儒雅多了,询问完我的生辰八字,结合我妈现在的状况,说:“这孩子生来母亲就病危,克母,将来可能会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建议取个不太起眼的名字,单名一个‘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