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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河

河水的涨势极快,瞬间没过脚踝,我们三个人抓起行李赶紧往岸边跑去,刚上岸,一道滚滚的河流就摆在了我们面前。

顾奕芯惊魂未定的问我:“师父,怎么会这样?”

黑牛附和道:“这他妈太诡异了,这么多的河水从地底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这,这好像是传说中的阴间之河啊!传说这条河直通冥府,忽隐忽现,可以毫无征兆的突然冒出来,吞没靠近它的一切生灵。幸好咱们腿长跑得快,要不,咱们三个现在就在阎王殿点卯了。”

我抓着灌木,把鞋子里的水倒出来,怼他:“去你大爷的阴河,你好歹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这种鬼怪神话里的东西也去信?”

黑牛不服气的说道:“它就在这摆着呢,你不信也不行啊。”

山风裹着水气吹动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河水就在脚底奔流而下,皎洁的月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我看着那奔流不息的大河,和天空那轮圆如玉盘的月亮,忽然,一个词语浮出在我的脑海之中:潮汐。

我对黑牛和顾奕芯说:“我好像知道这条所谓的来自阴间的河流,是怎么形成的了,这他娘的其实就是潮汐现象!潮汐是由月球对地球的引力而产生的海水涨落现象,古人谓之‘涛之起也,随月盛衰’,所以每月朔日、望日潮最大,上弦、下弦日潮最小。今晚正好是阴历十五,月亮最圆,离地最近,月球对地面的引力也达到了最大值,只有在这天晚上,虹吸现象才出现。月升河现,月落河消。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海边特有的自然现象,竟然也能出现在黑虎山的山溪间里。”

黑牛不解的问道:“这里又不是大海,怎么会发生潮汐现象?你是说咱脚下的这条大河,平时隐藏在地下,只有月亮最圆的时候,它才会被吸引到地面上来?那这月亮得他娘的多大的劲啊,我觉着你的理论不靠谱。”

顾奕芯补充说:潮汐现象的力并不是全部来自天体的引力,也有一部分来自气压变化。当引力和压力正好相互作用,到达足够大的数值,潮汐现象是完全可以在山涧发生的,并且在历史上也有关于河流发生潮汐现象的记载。

明朝末年,李自成余部李来亨的将士们,在红花乡茅湖村境内的潮水河边擦身洗衣,当时正是烈日当空,万里无云,河水却突然暴涨,把将士们手中衣物尽行冲走,将士们只好裸奔回营。李来亨大惑不解,经过多方询问才得知,这并非天示征兆,而是潮水河受到引力来潮所致。李来亨随即命人在河边立起一块石碑,亲笔题书:“寅、午、酉时勿洗衣’’七个大字,防止这种笑话再发生。”

黑牛听闻历史上确实有此类事情发生,便欣然接受了我刚才提出的理论,反而恬着脸说道:“我早就说吧,一切诡异现象都是纸老虎,都是可以用科学理论来攻破的,希望小苏同学,以后遇事多想几个为什么,思想多往科学和真理方向靠拢。”

百米宽的河水湍急流淌,河底砂石俱起,浑浊一片,惊涛拍打两岸的山石,卷起千层如雪的浪花,这气势,倒真有几分像传说中通往冥府的阴河。如果不慎被卷进去,怕是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三人砍着荆棘又往山上爬了五六米,忽然发现这里有一条极为隐蔽的沿河古栈道。这栈道只有一两米宽,上面的石缝里杂草荆棘丛生,靠近河岸的部分已经坍塌,看来已经被废弃几百年了。

我忽然想起停尸寨里的那些士兵,这或许就是当年他们开凿的那条古栈道,沿着这条古道,应该就能找到那座陪葬着无数宝藏的坍塌了的古墓。

峨边县中年男人所说的那个石棺墓,会不会就是那个坍塌汉墓的一部分呢?

康教授留言中的“沿河而下”,是不是指,在这条古栈道上,沿河水下流的方向走呢?

这些断点在脑海中隐隐连成一条线,这条线只需要一个佐证就能清晰起来,而这个佐证,就是康教授所说的给我们留下的标识。

往前走了三十多米,一个折断的碗口粗的树木横在栈道中间,这在原始山林里格外显眼。

我看了看树木的断口,正是用利斧或砍刀之类的利器砍断的,这肯定就是康教授给我们留下的标记了。

果然,往前走了百十米又一个砍断的小树。三个人欢欣鼓舞,经过了一路忐忑,现在柳暗花明,总算找对路了。

待激动的心情稍事平静,我看着那个被砍断的树茬,隐隐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康教授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三斧两斧的将一颗小树拦腰砍断?

顾奕芯也觉察到了这种异样,她蹲下用手摸了摸树木的断口说到:“师父,牛老板,我觉得康教授可能不是一个人进山的!他至少有一个随行的同伴,并且,这个同伴的力气很大。”

黑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老头雇佣几个帮手,一道儿进山也没什么,要不然,就他那把老骨头,早就折了。”

黑牛说罢,想了一会,转而又说道:“妈的,他要真是有同伙,事情可就麻烦了,如果找着那座陪葬无数珍宝的汉墓,老头一伙和咱硬抢怎么办?老苏,小顾,你俩可得立场坚定,站在我这边啊。”

黑牛贪财利己的想法有时候让人哭笑不得,我怼他:“还硬抢,你认为堂堂考古学者就你这觉悟?我现在在想,咱在停尸寨下排水道里看到的那个黑影,会不会就是砍断这小树的人,他难道是康教授雇佣来的?”

黑牛瞥了一眼树木的断口,说道:“不会,就那黑影的身手,对付这小树根本就不用刀斧,直接用手一拧就能拧断。”

我觉得黑牛的分析不无道理,只是,康教授如果需要帮手,为什么不直接向考古院打个报告,名正言顺的带着考古队来,反而要从民间雇佣呢,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多想无益,既然找到康教授给我们留下的标识了,只要我们顺着这标识走,就能找到康老爷子,然后将所有的问题问个明白就是。

黑牛心情大好,一边催着我们快走,一边应景的扯开破锣嗓子唱歌:“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颤北斗哇,说走咱就走哇,风风火火去倒斗哇,嘿嘿,风风火火去倒斗哇……靠,这栈道分叉了,老苏,咱走哪边儿?”

我顺着黑牛狼眼手电筒的光束看到,古栈道出现了岔路口,一条沿山而修,一条修了一座石桥,跨过小山涧,延伸到对面的一座大山上,那山涧一条溪流混入大河,我仔细看了看周围,没留下任何标识

“康老爷子说让我们顺着水流走,咱得走有桥的这条道儿。”

顾奕芯补充道:“这条大河是受潮汐影响才出现的,天亮后就会返回到地下,咱们得抓紧时间往前走,万一前面再出现岔路,有这条河在,咱们才有参考。”

三人单行依次走过这座横跨在两座山间的石桥,往前走了几百米,果然又看见一颗断树。这说明我们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于是加快脚步,趁着河流还在,我们得赶在天亮前找到康教授。

这段古栈道比刚才走的那段要宽一些,由于在山的背面,避免了大部分的光照和风蚀,保存的也相对完好一些,只有石缝里的杂草和荆棘隐约昭示着它有几百年的历史。

狼眼手电筒的光束照到前方,我们发现道路中间的一片杂草被人用砍刀清理干净,走上前去,发现被清理过的地面上,用两根树枝摆了一个X号。

黑牛照着那个X号问道:“这老头儿是不是嫌砍树麻烦,改变标致符号了?”

我把那两根树枝拿起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又将它们原样摆回,说到:“砍树比清理荆棘杂草,摆符号省事的多,现在突然出现了X的标致,会不会是想向咱们传递某种信息?”

黑牛说道:“要这样说,X,是错号,就是告诉咱们走错道儿的意思?”

我摇摇头,说:“肯定不是,过了石桥他们不是还砍断了一颗小树,提醒咱们继续往前走吗?就算是他们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走错道儿了,想提醒咱们,那也得把这个X号摆放在石桥上,而不是这里。”

顾奕芯想了一会,说道:“我赞同师傅的想法,这可能不是走错了的意思,而是提醒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不要往前走了?为啥?难道前面有什么情况吗?我这人最烦猜这些不明不白的符号了。”说罢,黑牛用手电筒往栈道前方照去,只见前面五六十米远的地面上,有一个圆鼓鼓的东西,像是个凸起的石头,也像一个登山背包。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我们准备上前看个究竟。

突然,手电筒闪了一下竟然熄灭了。

借着月光,我们发现从栈道一侧的灌木丛里窜出一只通体灰棕色的豺,它似乎没有发现我们,低着头围绕地上圆鼓鼓的东西转圈嗅着。

黑牛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小声说道:“这是只大尾巴狼啊。”

顾奕芯提醒到:“这不是狼,是豺,它体型要比狼小一些,并且这种动物喜雌雄相随。”

果然,这只豺嗅了两圈后,仰起头对着月亮长叫一声,从灌木丛又窜出来一只,两只豺狼不由分说的对地上圆鼓鼓的东西进行撕咬。

“靠,地上的是背包,别被这俩畜生咬坏了!”黑牛说着摸出登山镐往前跑去。

黑牛边跑边在大腿上磕了一下狼眼手电筒,手电筒重新亮起来。

两只豺被强光照射,愣了一下,扔下嘴里的背包,往后退了几步,双双呲着獠牙,低吼着做出挑衅的架势。

我和顾奕芯也跟着黑牛跑到背包前,此刻,双方在背包两侧僵持着,我伸手从栈道边折了个长树枝,准备把背包勾过来。

体型较大的公豺见状突然跃起,向我扑了过来,黑牛反应特别快,双手抡起登山镐,像打棒球一样,把凶恶的公豺,硬生生的打进了栈道下湍急的河流当中,公豺嚎叫一声,在水里露了一下头就失去了踪迹。

另一只母豺被我们彻底激怒,对着月亮哀嚎一声,呲着牙向黑牛扑去。

黑牛也不是吃素的主,顺手反转登山镐,对着母豺迎头一击,顿时,热乎乎的脑浆溅的我满脸都是。

母豺闷哼一声趴到地上,抽搐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到河边,最终一跃而起,跳进了滚滚长河里。

我捡起地上的背包,翻开看了看,里面尽是些牛肉饼干之类的食物,这也难怪那两只豺对它护着不放,以至于搭上性命。随即转而一想,康教授他们竟然连放着食物的背包都丢在了这里,肯定走的很匆忙。

顾奕芯在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又发现了一个标志,龟裂的山石上用三根树枝歪歪扭扭的摆了个三角形,三角形内,几块碎石摆成一个感叹号。

顾奕芯解释说:“这是‘非常危险,千万不能再靠近’的意思。”

黑牛一边把牛肉罐头塞进自己的背包,一边嘟囔着:“妈的,康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方设法把咱引进这深山老林,现在又和咱说不能往前走了,这是在耍咱们玩儿吗?”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标识,说道:“这标识摆的很仓促,不像是闹着玩,他们可能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了,否则装食物的背包也不至于丢在这里。”

虽然种种迹象暗示我们,前路可能充满危险,但是,我们三人还不至于被一两个符号吓住,一致决定继续前行。

月至中天,树影婆娑,山风吹着枝叶沙沙作响。走着走着,我感觉碰到灌木的手背一阵粘湿,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了一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我手背上竟然沾满了鲜血,旁边灌木丛的枝叶上也有,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

突然,空荡荡的山谷里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那声音被连绵的山谷层层放大,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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