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三人到客栈时，那神官好像还没到。
客栈门口冷冷清清，就连灯火都透着几分凉意。
这客栈名叫迎客栈，名字取得讨巧。
客栈老板站在门口急得直搓手。
他旁边站在三四个伙计。
莫树根问道：“掌柜的，不是说神官来驱邪吗？神官呢？在哪里？”
掌柜的一脸疲惫，道：“欸哟喂！我也正在等神官大人哪！我快被折磨死了。话说您三位是？”
“我们是附近道观的道士，听闻开祠这天会有神官大人来除邪，所以来看看，想跟着学一学。”
张旭沉默，听着莫树根说话。
他性子比较直，不擅谎言，亦不屑说谎，让莫树根开口正好。
“哟，这就，嘿嘿嘿。”那老板欲言又止。
“怎么？你觉得好兄弟们不配跟着您家神官学本事吗？”莫树根道。
老板急忙圆话道：“没有没有，倒也不敢这么说，我见几位小道长根骨神奇，姿态翩翩，必定不是凡人。
只是神官大人只信仰神明，对其他教派多加攘斥，几位小道长怕是会碰一鼻子灰。”
无心听掌柜的多说，张旭问道：“你这店里是出了什么事？”
掌柜的神色倏变，“诶哟！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怎么就八辈子霉了，给我们说说。”莫树根道。
掌柜哭丧着脸，道：“我这小店开了二十多年了，有幸没出过啥事儿，最近突然遇上那瘟神。”
说完这句，掌柜的停下来不说了，似在等张旭二人回应。
张旭无语，怎么还说说停停的，别人不应和，他就不继续说。
“嗯，你接着说。”
掌柜的这才满意，接着又说道：“再过三个月，就是回风城科考的日子，所以最近来住店的，有很多书生。”
鲁国有七十二域，三千城。
每一城下面又有很多附属地区，每域面积极大，故而科举也是各域自行举行。
像北域这种东西跨度很广的大域，甚至会再分几分区域，来举行科举。
科举会经过多层选拔，像回风城这种规模的城市举行的考试，算是中等选拔。
听到书生，张旭心中一动，“你方才说的‘瘟神’也是一名书生？”
“正是！小道长真是神算。
这书生，听其他人说，学问很好，只是有些死板，不太会钻研经世之道，考了多次没中。”
听到此处，张旭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屡试不中，生活困顿，连累他人。
“我说你就别停顿了，我们都听着呢。”对这掌柜说几句就停的毛病，莫树根很不爽。
“哎，是是。”掌柜有些尴尬，继续道：“他好像手头一直不怎么宽裕，就连住在小店，都是靠朋友接济。
后来听别人说，他遇上一个人，急公好义，很是愿意帮助他们这些书生。
他日子也好过不少，那段时间出手很大方。
再后来，貌似跟那个新朋友闹翻了。
跑回我的店里，一直说他那新朋友不是人，害人，吃人什么的。
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说的话怪让人害怕。
再然后，他新认识那个朋友派人来找他，还愿意将他带去自己家里为他治病。
多好的人啊，可是后来他又回来我这儿了。
他回来的时候，没有个活人样，脸色苍白，走路打摆子。
这不是自己作孽吗？辜负了那么好的朋友。
回来后没几天就死了。
哎，也是造孽，尸骨上的肉都不知道被谁剐去好多呢。”
掌柜的说着摇摇头。
莫树根不服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说的那人不挺可怜的吗？一辈子那样失意落魄，最后被人杀了，肉都被人剐了，你还在这说他不识好歹，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张旭听到这些，想到一个人。
正是在雪原遇到的邪门道人玄石。
玄石也表现得很喜爱儒道，很乐意帮助一些儒者。
但是他所作所为，却是伤天害理。
伪装成喜爱儒道的样子，来吸引接近儒者，实际上却是将他们抽血割肉，视为奴仆。
只不过，以玄石的修为，那名书生应该是逃不出来的。
若真是玄石，那名书生能自己逃出他的掌心，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老板讪讪辩白道：“我一个做小本生意的，自然不希望遇上麻烦事”
“然后呢？”张旭接着问。
“那书生死了，但是阴魂不散，一直在我这小店里。
经常出来吓唬一些其他客人。
老是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之类的话，说不要以貌取人，有些人心如蛇蝎。
都吓得我这小店没人住了。”
掌柜的语气里面带了哭腔。
张旭自己也被玄石的外表迷惑过。
初见时对此人印象很好，一看就是修为高深的道门仙修。
但是结果就是，玄石好好给张旭上了一课。
听这老板说辞，张旭更加肯定，那书生的死跟玄石有关。
“我听说，你这里出了好些事。”
张旭还记得齐老丈说的，这客栈里没了很多人。
掌柜的脸更垮了，就差流泪了，道：“正是正是，那书生的事只是开始。
因为他一直待着我这不愿离开，好像又招来什么东西，我好几个伙计晚上撞邪。
还有一些客人不知不觉地就死了，一个撞在桌角没了，一个坠楼了，还有一个一直喊热，热死了。
热死啊，这都冬天了，还有人热死，你说这邪门不。”
确实很蹊跷，张旭觉得，这些事、包括齐老丈家的事，貌似都有关联，但是又怎么都串不起来。
“那你那神官大人呢，他怎么说的。”莫树根道。
“哎，神官大人只有开祠的日子才会出来，这回风城这么大，到今日才轮上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神官大人还不到。”
掌柜神色窘迫，接着搓手。
“出了这么多事，你就不害怕么？为什么不请别人来看看。”张旭问道。
这时那掌柜突然硬气起来，语调都高了几分，“怕？我怕什么？我有神明庇佑！我们全家都信仰神明，只要信仰神明，就不会有什么事的。
所以你看，就算死了那么多人，我自家人一事儿都没有。”
说到最后，这掌柜脸上居然透出几分得意洋洋来。
“看来你对你这神信仰还挺虔诚，那你的神官大人怎么还不来救你？”莫树根道。
那掌柜不服气，“神官大人神务繁忙，迟来片刻，很正常。”
张旭也在想，这神官迟迟不来，是因为什么？甚至他想要不要先进这客栈了解一番情况。
但是还是按捺住了，万一中途神官来了。
张旭席地打坐，星沉靠着他坐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莫树根在一边跟掌柜的叽叽喳喳，向他打听其他一些事。
一直等到快子时，神官还不见来。
张旭轻轻挪动身子，想让星沉靠在一边的墙上，可是他一动，星沉就醒了。
那掌柜现在耷拉着眼皮，坐在台阶上等着，他店里的伙计不敢进去，守在他旁边打瞌睡。
张旭道：“我们先帮你去看看？”
掌柜还想拒绝，可是看了眼分明亮着灯光，却又感觉黑沉沉的店里，答应了。
“这，那就辛苦几位小道长了。刘三儿，你跟着进去。”掌柜的吩咐一名伙计。
“啊？我？好吧。”刘三儿本就一脸苦相，现在看着更苦了。
张旭和莫树根几人人走进店里。
这客栈是座三层小楼，大概有二十来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