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的府邸并不在凌雪城中心，而是在城北一座峰峦附近。
雪原上时刻飘着茫茫白雪，凌雪城也不例外。四处皆被白雪覆盖，若非久居此地之人，不定睛细看，绝不会发现那座立于城北的巨峰。
府门大开，凌渊亲自出来迎接张旭。
“依山而建，大公子这府邸真是别出心裁。”张旭似不经意说道。
“我素来喜静，便将宅子建在此处，远离城中纷扰，让先生见笑了。”
张旭不想跟他客套吹捧，听他花言巧语，微微一笑，随他进去。
凌渊似是真心宴请张旭，席上各种珍馐美酒层出不穷，张旭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摆了上来，又有各色歌舞助兴。
张旭虽从不曾有过这般享乐之时，但他心向儒道，一贯不喜声色犬马，只是耐着性子端坐。
凌渊见他对此无甚兴趣，下令撤下酒宴歌舞，请他去了内室，奉茶以待。
“我凌雪城自太古之初，便屹立在这八百万里雪原上，到如今不知经历多少年岁，我凌氏更是忝居城主之位，尔来无尽岁月。”
凌渊主动说起凌雪城之事，倒令张旭诧异，对他微微点头。
“先生定然已知晓，家父有二位夫人，育有三子。”
端起桌上的茶小饮一口，“大公子说笑了，府上之事，张某无探究的兴趣。”
凌渊却是一笑，继续说道：“像舍下这般情况，定是有许多风言风语，说我家门不和，凌渊不希望先生对此有所误会。
我与三弟身体里都流着父亲的血，又怎会想加害于三弟，只是作为长兄，难免说他几句，却不料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凌城主一家关系和睦，兄友弟恭，羡煞旁人。”张旭不自觉地，也学会说一些场面话。
“哈哈哈哈，我希望先生不要被一些小人迷惑耳目，能助我凌家一二。”
凌渊这才露出尾巴，将他与凌雪城绑在一处，还是想拉拢张旭。
“我一介散修，误入此地，不欲多做停留，还请见谅。”张旭是真的不想掺和他们这些事。
凌渊轻轻摇晃茶杯，里面的茶汤色泽通透，香气袭人，“哦？那为何三弟说先生是他的幕僚？”
“我与三公子意外相交，甚是‘投缘’，所以才答应做几天他的幕僚，并无长留之意。”
“先生是执意不肯相助了？”见他一再推脱，凌渊不再迂回，语气有几分玩味。
“对不住了。”张旭不想深究他语气言辞中有何深意，坦然拒绝。
“既然如此~”凌渊拉长语气。
“慢着，石书生，还望大公子带我去见见他。”
“来人，带张先生去见石先生。”
看着张旭离去的背影，凌渊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仆人带着张旭在凌渊府上七扭八拐，先是穿过前厅回廊，在后园与前厅中间的夹道一直前行，经过过一处拱门后又在周围植满松竹的小路上走了许久，方来到一处所在。
只见前方出现一座独立小院，院墙上居然爬满蔷薇花，隐约看去，里面草木葱茏，与整个凌雪城格格不入，似是两个世界。
已经知晓凌渊府上定不一般的张旭也微微诧异，居然有这么一处所在。
他方才在路上记住了来时的路，仔细分辨方位，暗想此处应该更为接近那座山，说不定这院子就与山腹相接，于是更为小心。
那仆人在门上轻叩三下，并不作声，久久之后，方听到回音，相同的叩门声，不过只有两声。
仆人道：“张先生，公子不许奴才们进隐园，小奴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待会儿自然有人来接你。”
张旭不为难他，让他离开。
过了一小会儿，园门自动打开，里面出来两个小道童，看起来粉嫩可爱，张旭不由心生好感。
“先生久等了，请随我们去见仙师。”两个道童同时开口。
张旭觉得两人一起说话，颇有些好玩好笑。
仙师？又是什么来头。
一进院内，张旭那点疑惑消失殆尽，院内灵气氤氲，奇花异草遍地，皆不是凡品。
居住在这等地方，有这等道童，这主人想来也不是凡人。
“小友，你我果真有缘，又见面了。”
略熟悉的声音响起，张旭一看，是前日在街市上说书的道人，周身依旧神仙气概。
“原来是道长，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了。”张旭对此人印象颇好。
“呵呵，贫道一早说过你我有缘，小友今日可愿拜我为师？”道人笑呵呵地请张旭落座。
想不到甫一见面，道人又提收徒之事。
“并非晚辈狂傲，只是我一心向儒道，怕是进不了道长的道门。”张旭如实相告。
听闻张旭无心道门，道人并不失望，眼中反而隐隐露出几分惊喜。
莫非这道长也与儒门有些关系？
儒门虽已衰微，却有很多故交旧相识惦念，张旭心下感动。
“我素来喜好结交儒者，小友与我，当真有缘。”
这道人是真的喜欢儒者！
“敢问道长道号为何？”
“贫僧道号玄石。”道人微笑，“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张旭，表字初阳。”张旭连许久不曾告人的字都说了出来。
玄石道人笑得更温和，“那我便叫你初阳了。”
“原来初阳此番是为了见石小友而来，这边随我前去见他。”
这玄石道人挺好说话，又对儒门多加青睐，看似不是奸猾之徒。
此时的张旭已非大半年前的楞头书生，纵是对眼前人很有好感，也没有一味相信，颇有防备。
他一贯知晓自己鲁莽急躁，尤其近来行事多有后悔，于是更加谨慎三思。
修行界远比凡尘俗世危险，稍出差错就可能殒命，暗骂自己不君子，星潮随时准备出鞘。
“园中这些草木，颇费贫道心血。”玄石道人边走边指着花草向张旭介绍，听起来甚为自得。
张旭点头，在这苦寒之地，能种得这满园奇花异草，倾注的心血自然不会少。
见张旭很欣赏他这园子，玄石道人很高兴，对张旭更亲近几分。
果然不出张旭所料，这园子与山腹相接，玄石道人带着他已入山腹。
山腹中居然是一座书院，各色布置算得上典雅，四周的山壁上并立着一排排巨大书架，上面摆满典籍竹卷，张旭忍不住想去翻看。
见张旭跃跃欲试的模样，玄石道人欣喜道：“贫道这里收集了诸多儒家典籍，初阳不必客气，尽管翻阅。”
难怪石书生不愿意走，张旭自己都有点挪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