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秦莉老师不止一次地惊讶于这个年幼女孩的懂事和安静,楚陶然坐多久,她便坐多久,不吵不闹,既不打扰楚陶然,也不影响课堂。秦莉看她年纪小小,涂鸦的作品却有模有样,甚是满意,得空了就开始教她画素描。
可她自己却不大乐意,上了几次素描,放了学,就晃着被楚陶然牵着的手,睁着大眼睛问他:“为什么要画铅笔画?我可以不画吗?你能和秦老师说说,别让我画那个么?”
“为什么不想画?”
“不好看。”
“不好看?”
“只有一种颜色。”
楚陶然沉默了一瞬,盯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不置一词。
“你跟秦老师说一说……好不好呀……”她继续晃手,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烦你的意思,“好不好嘛……”
傍晚的街道车水马龙,天色尚且明朗,路灯却早早地打开了,将花圃旁的两个对峙的小小身影照耀得异常温柔。
男孩无奈,女孩娇俏。
第二天,楚陶然去办公室谢绝秦莉的好意。
秦莉的办公室永远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啊……小姑娘不喜欢?也对,她才这么小,小刀还不会用,削铅笔还成问题,昨天怎么也不愿意用小刀试试……”听到这句,楚陶然的脸不可控地僵硬了。
她不可能不会用,她的纸雕,比画星星好多了。
她是用惯卷笔刀了,懒于用小刀对付铅笔。
好啊,都会利用他了。
“不,秦老师,我刚刚想了想,既然有天赋,还是让她继续学吧,学费我下次带给您,以后她就正式学素描了。”秦莉愣了愣,还没从楚陶然陡然出现的家长气质上回过神,他就已经走出办公室了。
楚小朋友原本打算杀回教室兴师问罪,可走到门口,看到江依依伏在桌子上,坐得端端正正的,握着一支黄色的画笔,小模样一丝不苟,别提多乖巧懂事了。
他便没有气了,走到她身旁,看到纸上满满的各种颜色的,大小不一的星星。
她永远在画星星,星星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一些噩梦,于她,一定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他熟练地削好一支铅笔,像一场短暂的指尖芭蕾,手指翻飞,削出的铅笔便无可挑剔。
江依依刚刚注意到楚陶然回来了,眸子一亮:“小白刚刚来找你了,他说……”
“你的铅笔,我来削,你画多久,我便削多久。”把铅笔拍在那星星画的正中间,“啪”的一声响,仿佛在这一声里,潜藏在命运里的齿轮哗啦啦转开了。
楚陶然回过神,地上的铅笔已经停止了滚动,安静地睡在地上。
黑板上的板书在夕阳余晖下显出几分陈旧的味道,空气里似乎还飘飞着没有沉寂下来的粉笔灰。楚陶然侧过头,把手机随意地放在课桌上,长长的腿舒展开去,一直伸到了前一个位置的课桌底下。靠在椅背上,他就以这样一幅慵懒的姿态静静看着布满符号和图示的黑板,像在看一出早已烂熟于心的情景剧。
长而卷翘的睫毛如羽扇般在他一双时而飞扬,时而沉静的眸子前展开。
楚陶然的脸就像一幅青山碧水的画,高挺的鼻梁因为白皙的肤色而显出几分秀美,薄薄的唇微微翘起,又为他淡然的气质添上了一丝衿贵。周塔塔曾一边用铅笔量他五官的比例,一边扼腕:“画好了楚陶然,以后任何帅哥都不在话下。”
而此时,他的眼中却突然光彩闪烁,越发翘起了嘴角,漆黑的眼睛里漫上细细碎碎的柔光,走到黑板前,一如当初在迎新大会上那般自若。修长的手指从粉笔槽中拿出半支粉笔,敲敲粉笔槽,抖落上面的碎屑,望着那半支粉笔,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亮,就像一个即将得到嘉奖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