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于景瞻劝道:“沈兄弟不必责怪陈兄弟。我这师父向来行踪无定,率性而行,他若想走,谁也留之不得。在下虽是他的俗门弟子,然而有时几年也未得一见。”
沈约叹道:“真世外高人也!”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洒脱了,然而比起这位老道人,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陈威则呆立原地沉吟不语,他在细细品味老道人的话语,心想莫非这个老道已经参透天机?
于景瞻上前对陈威说道:“放心,陈兄弟,家师虽然驾鹤南行了,但是在下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查出病因,他日见到家师,也好有个交代。”
陈威暗暗叫苦,看来这姓于的还是没打算放过自己!
三人用过三巡茶后,家丁来报:“老爷已回府!”
于景瞻激动道:“我这就过去!”说完领着沈凌二人往大门外走去。
还未见人,便听这一家之主向家丁询道:“少爷是不是又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家丁不敢多言。
陈威暗道:“我和沈约何时成了不三不四的人了?”
转过屏风,一位仪表端庄的官员出现在陈威眼前,此人身着一品朝服,腰间一条玉带。陈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眼前这人,正是当朝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是也。
沈凌二人面面相觑,忙叩首道:“小人/小僧见过于大人!”
于谦的脸上亦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来,微笑道:“我还道何人,原来是你们二位到舍下做客呀?免礼,进屋说话吧!”
陈威这时才醒悟过来,于景瞻,不就是于冕吗?谁能料到自己深为忌惮的这位情敌,竟是当朝从一品大人于尚书的公子。看来,在对文茵的这场竞争中,自己已经先输一招了。
于冕恭恭敬敬地跟在乃父身后,不敢抬头,看来,于谦平时对儿子的管教极严。
四人分宾主之位坐定,于谦对陈威说道:“陛下今日还与老夫说起你,不想眨眼间便与你相见,看来你我缘分不浅哪。”
陈威起身双手合十道:“承蒙大人不弃,大人乃朝廷重臣,却以礼待我等无名之辈,实乃晚辈等之荣幸。然小僧与沈约不知此处乃大人府邸而贸然前来,还望大人海涵。”
于谦道:“你虽是方外之人,却不是无名之辈,陛下记挂于心的人,岂会是庸庸碌碌之徒?”
陈威忙躬身道:“小僧失言了!”
于谦摆摆手道:“无妨,你年纪轻轻,却身负绝学,颇懂礼数,未来不可斗量也,只是不知你为何宁愿出家为僧,也不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岂不有负一身之所学?”
陈威回道:“承蒙大人看得上,小僧实在才疏学浅,不堪大用。”
于谦微笑道:“很好,胸有雄兵十万而不骄,实属难得,娴静沉稳、谦虚内敛本为你佛门中人的立身之本,然遍阅世人,又有几人能做到?他日若是朝廷有难,天下苍生遭罪,你可愿下山还俗?”
还俗,这不正是陈威日思夜想的吗?但是在于谦的面前,陈威必须要树立起一个不骄不躁的形象,于是回道:“朝廷有圣明的天子和大人等良臣,定能创造一个太平盛世,此乃天下万民苍生之福也。小僧乃人世中的尘埃一粒,愿与万民共迎盛世。”陈威虽然如此回答,然而心中却想到了四年之后将有一场政变,“夺门”将再一次令大明变天。也许此时的朝中,已经暗流涌动,种种迹象表明,中兴大明,实非易事,于谦大人对此应该有清醒的认识。
于谦叹道:“但愿如你所言,倘若国家富强,百姓衣食无忧,则老夫甘为万民之中的一介布衣,与大明百姓共享盛世荣光。”
陈威暗自赞叹,于谦真乃忠君爱民、以身许国、胸怀坦荡之真君子也。陈威心中萌发出一个想法,天幸自己回到了景泰年间,既然自己已经来到这个朝代,则先不说能否创造丰功伟绩,至少也要努力使于谦不至于受奸人之迫害。
于谦对沈约说道:“陛下虽然只授予你八品侍卫之职,然而以你之才,他日定能位居人上,朝廷正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俊杰,你可尽心效力。”
沈约拱手道:“谢大人垂青,小人定不负朝廷和大人所托。”
于谦道:“今日你二位光临舍下,老夫欢迎得很,然而沈侍卫如今公职在身,如果无事,可尽量不要出入于当朝官员的府第,以免他人非议。”
沈约躬身道:“小人谨记在心!”
当天,于谦留两人用餐,桌上只有三个素菜,另加了一小盘羊舌。可见于尚书平时生活之简朴,素菜之外的这点荤菜,已是他平日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