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三年七月,奉天门,皇帝帝朱祁钰登上金台,御门而坐。鸣鞭三响之后,鸿胪寺卿唱:“入班”,文武百官踏入御道,行完一拜三叩之大礼后,分班列于奉天门的丹墀之下。
太监兴安唱声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太子少傅胡濙出班陈道:“老臣有本要奏!”
圣上道:“爱卿所奏何事?”
胡濙回道:“昨日河南发来急报,黄河再次决堤,淹没良田和房屋无数,灾民流离失所,老臣恳请陛下开仓赈济灾民。”
圣上沉吟道:“爱卿所言,亦为朕之所忧,今日早朝,此乃第一要议。百姓受灾,朕寝食难安,夙兴夜寐,赈灾一事,就交由爱卿督办。黄河之灾,已肆虐七年,至今不得根治,历任河道官员,可有用心治河?”
于谦出列道:“陛下圣明,自古江河之患,其因在于天,然治河之道,乃在于人。此番黄河再度泛滥,一者河道经年淤塞之故,二则河道官吏贪墨无能之故也,为今之计,除赈灾外,当选派德才兼备之官员前往治理,方可杜绝后患。”
王直附言道:“于尚书所言极是,老臣向陛下保举一人,此人博学多才,精通天文历法、阴阳方术、编纂辞修,尤其精研水利,有匡扶济世之才,若陛下派此人前往,黄河水患,不足为忧!”
圣上龙颜大悦道:“此人是谁,爱卿快快说来!”
王直答道:“右谕德徐有贞是也。”
圣上问道:“徐有贞?莫非便是当初提议南迁之徐珵者乎?此人心术不正,不用也罢!”
王直伏地道:“愿陛下三思,此人虽有劣迹,然确实才堪大任,治理河患,舍他其谁?”
商辂、彭时等重臣皆纷纷附议王直的谏言,力保徐有贞。
圣上对徐有贞十分反感,当年若不是于谦及时驳斥了此人的南迁提议,恐怕便会听信了他的谗言,举国南迁,倘若此举得逞,如今大明便只能偏安江南一隅,与当初南宋有何异。然众大臣之意坚决,他一时犹豫起来。关键时刻,他转向于谦问道:“卿以为如何?”
于谦答道:“望陛下以天下苍生和社稷安危为念。”
有此一句,圣上打消了杂念,言道:“就依王卿所言,擢徐有贞为左佥都御史,总督河道。”
众臣俯首道:“陛下圣明!”
圣上道:“众卿家可有他事要奏?”
石亨出班奏道:“大同和宣府一代,瓦剌也先部时常于边境处挑衅扰民;另浙江叶宗流佣兵自重,包藏祸心,川陕一代白莲教活动日渐猖獗。这几股势力,乃我大明心腹之患,不可不防,臣奏请陛下发兵剿贼,臣愿亲自率师出兵,替陛下剿除叛逆。”
圣上道:“瓦剌也先部三年前遭遇惨败,已无法对大明构成实质威胁,然贼心不死,狼子野心,不得不防。朕将加派人马驻守宣府和大同,有郭登和杨洪等将领驻守,当可御敌。至于叶宗留和白莲教等各处叛乱,则由爱卿会同于尚书共同商议,拟定平叛方案。届时朕将亲自过问。”
石亨应诺回班。
随后,御史顾曜出班奏道:“臣有本要奏!”
圣上道:“爱卿所奏何事?”
顾曜回道:“臣欲弹劾太子少保、兵部尚书于谦,于谦自陛上登基以来,日益骄横,仗着陛下的宠幸,干预六部事务,掌控内阁权柄,太过专权。可见其居心叵测,望陛下明鉴。”
终大明一朝,上疏弹劾同僚,甚至讽谏皇上,可谓蔚然成风,这些御史为了博得一个忠谏之臣的清名,不惜得罪同僚,得罪皇上,甚至杀头也在所不惜。朝中若有大臣没遭到过弹劾,恐怕都没脸说自己在朝堂混过。
对于顾曜的弹劾,于谦胸怀坦荡,不以为然。
景泰帝则十分反感这类上疏,曾先后有多人上疏弹劾于谦,言其专权过甚。圣上心里清楚,这些人一来是嫉妒于谦的功劳和其高位,二来则纯属博人眼球,自立牌坊。然御史奏事,不可不答,他无奈地说道:“于爱卿有何说法?”
于谦道:“顾御史所言,有诸多不符,臣身为朝廷命官,所谋者国也,断无为己私利而弄权作威之举。顾御史言臣插手内阁与六部事务,臣身为兵部尚书,大小事宜与各部或有交集,臣与各部确有事务往来,然断无干预辖制之事。若臣果真越权,则请辞兵部尚书一职。”
圣上言道:“于卿乃救国功臣,切莫心灰意冷。顾卿亦可放宽心,于尚书的职权,乃朕亲自授予,非于尚书一意孤行也。”
圣上本以为顾曜会就此退下,没想到顾曜变本加厉道:“既是如此,则请陛下收回本不属于于尚书的职权。”
景泰帝龙颜大怒道:“好你个顾曜,你连朕一起弹劾了罢!”
顾曜战战兢兢道:“微臣不敢!”遂而悻悻退了下去。
景泰帝怒气渐消,朗声道:“诸卿家可还有他事?”
这时候,老顽固王直又站了出来,他今日保举的人得到了圣上的俯允,不觉暗自得意。他奏道:“老臣近闻太上皇偶得风寒,还望圣上派御医前去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