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无言以对,他言语中的漏洞被陈威抓了个正着。
陈威说道:“先生若想穷尽世间之事理,何不格一次物试一下,以证实朱子之学是否为真?”
先生沉默了,他似乎在考虑陈威的建议,他忍不住喃喃道:“格物……格物……”
陈威说道:“学生听闻有人隔过竹子,连续隔了三天,先生可以考虑一下格竹子。”
先生说道:“这倒是可以一试,但不知你所说的那人后来格得怎么样了?”
陈威偷笑道:“此人后来获得了大智慧大学问。”他看得出来,先生已经动心了。
接下来三天,先生神情恍惚,完全无心授课,陈威倒也没放在心上,这正中他的下怀。
媒婆都快踏平陈家的门槛,陈夫人乐此不疲,每天在陈威耳边唠叨,说张家的女儿如何如何贤惠,王家的聘礼如何丰厚……陈威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母亲在等待,等待陈威忘了红玉开始新的生活,为此他不惜得罪儿子,每天对着儿子耐心地分析各潜在亲家的优劣,好让儿子早日屈服,而事实上陈威早已改头换面,只是现在还不能捅破这一层窗户纸罢了。
那天在聚仙楼上,他虽然不敢直视右侧的一干少女,却也在落座之后,大致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众位女子,这些千金小姐,一个个如花似玉,体态婀娜。可是乍一看,却没有一个令他心动的,他当时也奇怪,难道原来的陈威魂息还在,致使这具身体还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红玉有着天然的向往,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倒是那位高坐于主位的长公主一见之下令人如沐春风,但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连幻想都是一种奢望。
陈威很想知道那个红玉究竟长什么模样,竟使得上一个陈威为了她甘愿放弃爵位和家产,为她殉情,只可惜她早已香消玉殒,若不是父亲随时虎视眈眈,陈威真有去教坊司走一遭的冲动。
有一日,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表弟在府中,便带着陈七一同前去探视,表弟与叔父住在西偏院中。虽是偏院,然房屋之气派,远非寻常人家所能及。
一进屋,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便破门而出,眼前出现了那位盲眼老中医,还有一位药童,不过药童不再是那天陈威所假扮的那位。
表弟已经可以下床,不过腿上依然打着厚厚的药包,行动多有不便,几天不见,他消瘦了许多,这也未尝不好,对他来说恰是一种减肥,表弟只能借着拐杖和仆人的搀扶下小范围走动。
陈威问候道:“表弟无恙乎?”
陈陵没好气地说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无恙吗?”
陈威说道:“那日都怪为兄考虑不周,害表弟受苦了。”说着现出一副悔恨的神色来。
见陈威如此真诚,陈陵一时感动莫名,这么多天来,表哥是第一个来探望他的,他收起冷峻的面庞,泪眼婆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自打回到这里以后,连父亲也未曾过来探望过我,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回弟弟总算把你盼来了。”也难怪,府里就安排了一位老仆人照顾他。
见到表弟这副模样,陈威的同情心不禁泛滥起来,说道:“表弟瘦了,看为兄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让陈七将食盒端了过来,只见里面盛放着一只烧鸡和一些糕点,这些陈威已经吃腻了的食物,此时摆在陈陵面前,却胜过世间的所有美味。
陈陵感动得一塌糊涂,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比过美食对他的诱惑,他含泪说道:“表哥,你真好!”说着不顾腿部的伤势,夺过食盒大吃特吃起来。
老郎中闻到鸡肉的香味,急忙劝阻道:“陈公子腿部伤势未愈,荤腥之物还是少吃为好。”
陈林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边吃一边答道:“知道了知道了,下不为例!”边说边吃得津津有味。
陈陵仿佛没有吃过鸡肉一般,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地将鸡肉吃得一干二净,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他吃得这么香,似乎已经完全忘了那时在潭柘寺所吃的那一顿棍棒的滋味。陈威仅凭一盒美食,便令他感恩戴德,实在出人意料。
在表弟吃鸡的当口,陈威向郎中询问道:“不知表弟的伤势还有多久能恢复?”
郎中回道:“伤筋动骨非百日不可,应当尽量减少走动,遵照老夫的嘱咐用药和饮食,那样才有助于伤势的恢复。”
陈陵暗自埋怨道:“就是因为遵从你的医嘱,本少爷才整日吃那些淡出鸟味的吃食,还不让走出这院子半步。”然而种种抱怨他只敢留在心里,不敢说出。他对老郎中又恨又怕,被棍棒敲打时固然疼痛,但骨头复位时的那种痛楚才叫一个撕心裂肺,那一刻,老郎中比恶魔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