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翊王在不在府里,每次云璟瑄来,云琬璇都要百般阻挠他们单独会面,事后还会找各种借口整治那些与云璟瑄亲近的侍女。
云璟瑄心无旁骛,每次来不是探望王妃,就是与翊王讨论朝局,但次数多了,也生了厌烦。
让翊王上门于云璟瑄也不便,他们又只能回到那个之前见面的那个青楼,十分别扭。
皇帝之所以让翊王与魏国公结亲,自然是考虑慎重的,翊王生母犯错幽禁宫中,皇子登基之前都是子以母贵。虽然翊王是嫡长子,虽然皇后没有被废,他生母的污点众人皆知。此事必须要有个举足轻重的大臣重提此事,但朝中重臣谁不懂得明哲保身?皇帝的态度晦暗不明,谁都不敢走出这一步。沈家倒是可以,但皇帝必然是不想把拥立之功给沈家的。
魏国公手上兵权虽小,但掌管的军机事务也至关紧要,如今结了姻亲,加上暗地里有秦夫人与云璟瑄这层关系,由魏国公出面再合适不过。
但问题就在于,云琬璇骄纵任性,翊王本就是一心扑在政事之上的,加之王妃需要安抚,自然是不待见云琬璇的。
云琬璇婚后与严氏常常相见,每每哭诉自己在府中虽然主理家事,却被丈夫冷落。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让魏国公府相信联姻的效果。
所以即便云璟瑄如今是没什么极为紧要的事,绝不会邀翊王相见,事实上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了。
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势,必须要当面谈谈了。
云璟瑄与云齐同去烟雨阁,翊王看上去很是疲惫,想来是近来内忧外患所致。
他虽然一直勤于学习,但毕竟之前皇帝没有交给他过很大的实际权力,陛下如今要培养他,而且十分心急,他自然要受点累了。而且昭王曾经叱咤风云,虽然如今皇帝慢慢地在架空他,但是这么多年的积累和放纵,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下面的人也不会很配合他。
这个时候娶了个不省心的侧妃,王妃和沈氏也需要转圜,的确是烦心。
但是立太子是关键的一步,必须要说。
云璟瑄如从前一般直截了当:“殿下似乎不待见臣女的姐姐,姐姐回门之时,每每与严氏哭诉她在王府独守空房,即便是平日殿下也不愿理会于她。”
翊王冷道:“你姐姐为人如何,你不清楚吗?”
云璟瑄道:“姐姐如何并不重要,你为何娶姐姐才重要。就算她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恶毒嫉妒之人,她也是你与魏国公府同心同德唯一的联系。”
“你想说什么。”
“即便如今陛下回心转意,选定你为太子的人选,你还需要多方势力的支持,而魏国公府是陛下亲自为你选择的姻亲。陛下的用意,你难道不懂吗?”
他当然懂,拥立之功给魏国公府最为合适,而这想必也是云璟瑄整个谋划中的一环。
她自然不可能只是帮他登上帝位,也不可能真的完全只要自己的终身幸福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已。保住魏国公府的一世荣华,也是他预想中的。
“我给了你姐姐整个王府的管家权,权力也不能让她满足吗?”
云璟瑄笑:“殿下以为王府的管事权是什么恩赐吗?姐姐只是侧妃,家世无论从朝局来说,还是从对殿下的亲近来说,都是永远比不上王妃的,如今给了她管家权,将来依然是王妃的,她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还要惹得一身麻烦,殿下又因此冷落她,难道殿下还认为她会内心欢喜吗?”
翊王不是愚蠢之人,虽然是不了解女人,但是这层关节一想通,自然是明白了管家权力并不能让云侧妃以及魏国公府成为自己真正的同盟。
他无奈叹道:“阿倩失去孩子,是我对不起她,虽然不能违拗父皇的心意,必须迎娶侧妃,但是她如今病势缠绵,我不能在此时再伤她的心。”
云璟瑄内心翻了个白眼。
为了储君之位亲手害死骨肉是你,为了皇帝的欢心在王妃流产后不过三月就迎娶我姐姐为侧妃,还让我从中牵线的也是你,现在说不愿让王妃伤心的还是你。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此刻不是当面申斥的时候。
“王妃闷在府中,触景伤情,自然病榻缠绵。我会以请来江湖名医的名义,接王妃去魏国公府城外的庄子小住。”
“什么名医——”
云璟瑄讽刺道:“殿下放心,臣女一定会让王妃康健如昔,至少,比待在王府让人畅快。”
翊王自知理亏,也幸得云璟瑄肯相助,就不再反驳。
“若要父亲觉得与魏国公府的联姻有价值,必然让他觉得他的外孙将来可能成为世子,成为王爷,甚至是成为太子。”
生子是两个人的事,翊王知道她什么意思。云璟瑄对他说的的确如此,如果没有稳固的联盟关系,魏国公府是不会在册立太子这件事情上尽心尽力的。毕竟魏国公府与沈家不同,他的选择不止翊王一个。
他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娶的女人自己喜不喜欢是最不要紧的。甚至自己的孩子从何人腹中所出,也不能自己希望的。
他的残忍果决不言而明,云璟瑄正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身为帝王,对百姓该有的仁慈,对皇室宗亲该有残忍,才下定决心成为成就他帝业的第一谋士。
可是看到当日在自己的一手安排下嫁进王府的王妃遭此惨祸,她终究不忍心,王妃只是政治斗争中一颗棋子,并非自愿加入的局中人。
云琬璇虽然是千娇万宠的嫡出大小姐,但是她并非不明白她身后代表的是云氏全族的利益,她在王府中的地位能够决定她今后的处境。
她渴望地位,尊荣,当然也渴望自己的丈夫真心对待自己。但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就在于,聪明人和蠢人一样贪心,但却懂得抓住最可能的,懂得抓住长远而稳固的利益。
云璟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姐姐会因为闹情绪就不愿意和翊王亲近。
不过两月,侧妃有孕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而此刻王妃在云府的庄子里面已经修养得气色红润,精神大好。王妃是翊王的表妹,又是他的妻子,她必然是只能与翊王同气连枝的,不会因为翊王纳侧妃就与翊王闹别扭。
王妃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怨怪长孙叡在自己小产之后立即迎娶侧妃,而且还在自己养病期间和侧妃有了孩子。
但云璟瑄说:“王妃此刻回去,便能够夺回府中管事大权。姐姐怀孕,王妃也可借此赢得王爷的心。”
“侧妃不是你的姐姐吗?”
“她不是。”
这种毫无感情的劝说自然是不能让王妃转变心意,但长孙叡接到云璟瑄的传信以后,派了迎娶王妃时的车架,派了比迎娶王妃时更盛大的阵仗,亲自来山庄接王妃。
王妃见状,心意松动,两人内室相见,含情脉脉,和好如初。
云璟瑄冷眼旁观,心道长孙叡果然是个中高手。
王妃回府,府中大权自然归了王妃,侧妃虽然有孕,但翊王只宠爱王妃。妻者齐也,翊王与正妻伉俪情深,旁人也不能闲话。
在翊王第六次以侧妃有孕需要静养为由,不理会侧妃请他过去看望的请求之后。
听说侧妃打碎了满屋子的东西,还试图冲出王府回魏国公府。好说歹说被下人劝住了。
这的确是最愚蠢的方法,云璟瑄知道姐姐如果不是真的无计可施,是不会如此的。但是遇到长孙叡这样的人,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有时候面对能看透你一切算计之人,或许撒泼打滚这种真实地表达,反而可能有些许用。
他面善却心冷,他会为了自己的大业娶妻娶妾,与她们有孩子,或者杀死自己的孩子,但他不会动心。
云琬璇的重要性他明白,所以他会按照云璟瑄说的,与她有共同的孩子,让魏国公府安心。但是他本不愿娶她,她过门之时又在他亲手杀了自己骨肉之后,云琬璇又心高气傲,他心里对这个女人不会有半分好感。
长孙叡的主意定了。干脆派了亲信随从守住云琬璇的房间,然后派两个大夫去告诉她动怒伤身伤胎儿,且落胎以后难以成孕之类的话。云琬璇的母亲当年毒害云璟瑄的母亲秦氏,之后秦氏终未能有孕。云琬璇又被禁足,自然知道了要紧,不再闹腾,安心养胎。
毕竟丈夫的态度很明显,她能依仗的只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