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极为困乏的程老夫人打断她,“月娘,你好好的守着你家夫人,你家夫人福泽宽厚会没事的。”
她说罢又拿起一个小被褥把孩子包裹一下,然后抱着孩子转身去了外间。
怕沾了晦气的肖姨娘一直站在外面,听到月娘说连氏生了个男婴,她的眼里尽是嫉妒和恨意。
这会听到老夫人的脚步声,把满腹的心思藏起,一脸欢喜的朝她走去,“恭喜老夫人,喜得金孙!”
外面哗哗的下着大雨,程老夫人只好继续留下,她微微的点点头,“罢了,先扶我去那边坐会。”
那俩稳婆小声商议几句,开始动手,一个稳婆去掐连氏的人中,一个俯身双膝跪在床上,用手轻轻的握着那只有些凉意的小胳膊,试图把她胳膊推进去,缓缓的动作,还真的见了效。
看到连氏长长的吁出口气,那个掐人中的婆子又把手放在连氏的肚子上,轻柔的转着圈。
一刻钟过去,两个稳婆也大汗淋漓,连氏气息越发的弱。
跪在床上的稳婆惊喜的吆喝着,“转过来了,瞧,已经能看到黑乎乎的头发!”跪在床上的稳婆惊喜的吆喝着,
迷糊中,连氏也听到稳婆的话,生死之间,做娘的又怎会让骨肉死去,她咬紧已经烂了多次的嘴唇,拼尽全身的力气。
一个小小的肉团子出来了。
稳婆把浑身血乎乎的孩子捧起来,看到小脸青紫,心里遗憾,费了多少力气,就生个这样的丫头,怕是难养活。
又朝连氏的腿间望去,大股的血涌了出来。
“夫人血崩!你们快去端止血的药汤来!”
她心里有些怨气,把孩子的双脚提起,朝那小屁股连拍两下。
“嘤嘤嘤。”
小女婴的哭声都不大。
这会月娘和两个稳婆都一心扑在夫人身上,还是老太太的大丫鬟抱过了那个女婴。
小女婴可能是身子被东西包裹的难受,挥舞着两个小拳头抗议,小小的眉头也紧紧的骤起。
看女婴脸上脏,大丫鬟用帕子轻轻的去擦拭着,这下干净了。
把帕子扔在地上,大丫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那两道纤细的眉头上各自长了个黄豆粒大的肉疙瘩,黑漆漆的俩眼直直的盯着她。
被那清亮的眼睛盯着,大丫鬟差点把小小的婴孩给撂出去,嘴里骤然惊呼,“小小姐咋长成这样?”
“你这丫头,真没见识,初生的孩子都这样,像个退了毛的瘦猴子!”
正给连氏收拾的稳婆头也没回,应了大丫鬟几句。
大丫鬟的惊呼让小女婴突然裂开小嘴,笑了起来。
“不是的,你们看,她长的好怪!还会冲我笑呢。”大丫鬟说着,身上骤然起了鸡皮疙瘩。
累得腰酸背痛,连氏的血也没止住,稳婆满心的烦躁,气咻咻的转过身子,“别胡说,那家的孩子不过百日就会笑,那不成妖孽了。”
当她看到小女婴的拳头伸开,吓的扑通又跪坐在床上,手指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妖孽,六根手指,这孩子竟然长了六根手指!”
“咯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惊的满屋子的人都是后脊梁骨发麻。
“妖孽,……”
大丫鬟把孩子扔在床上,尖利里的嚎叫着,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里屋。
那响破长空的尖叫随之被外面轰鸣的雷声和雨声淹没。
“吓死人了。”
怀里的孙子乖巧的闭着眼,累极了的程老夫也闭目养神。
睁开眼,莲心手拍着胸口面色如尘的站在距她不远处。
程老夫人满脸寒霜,“莲心,小少爷才睡着,你瞎咋唬个啥?”
“老夫人,夫人……夫人她生了个六指妖孽啊……”
想起刚刚那孩子清晰的笑声,莲心腿软的萎顿在地上。
“胡说!你家老爷和夫人的嫡亲骨肉咋成了妖孽!”
程老夫人老脸铁青,手掌骤然拍在桌子上,上面的茶盏应声滚落在地。
肖姨娘也是一脸诧异,“莲心,咱可不是普通人家,你可别胡说这大逆不道的话。”
“妖孽……”
失了魂的莲心喃喃自语。
听到里屋的俩稳婆也嘀咕着堂堂的知府家咋会有妖孽出世,程老夫人站起身子,抱着孙子踉跄着朝里屋走去。
他亏大了,这怀庆府几个月不下雨,哪能把罪都强加在他身上。
京城小吏送来的竟然是一道降罪圣旨,说他犯了渎职之罪,让怀庆府的百姓流离失所,饿郛遍地,直接从五品知府降到七品县令。
浑身被雨淋透,他也不知,看到老娘立刻痛哭流涕的喊着,“娘啊……儿子冤枉,这次倒了血霉……”
“儿子知府变成了小小的县令,儿子冤……”
“夫人,呜呜……”月娘大声的哭嚎起来。
两个稳婆哭丧着脸出来,“老夫人,贵府的夫人去了……”
听到这一切的伤心事,程老夫人得了金孙的喜悦消失殆尽。
听到夫人去了,程迁也顾不得降职的难受,径直就朝里边跑。
肖姨娘拉着他的胳膊,“老爷,你别进去,听说夫人刚刚生了个妖孽出来。”
程迁瞪着肖姨娘,“妖孽?你别是脑袋进水了!”
“咯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在月娘的嚎哭中分外清晰。
这下外面所有人都发了懵。
回过神来的程迁甩开肖姨娘,冲进了里屋,他走近床畔。
床上的小女婴双脚朝上蹬着,两只小手也在挥舞,那多了根指头的手、眉头的两个小肉粒和诡异的笑声,让程迁的眼神里透着恐惧。
三个月没落一滴雨水的怀庆府属地,地裂树枯,小河、溪流尽数断流。
今日却雷电轰鸣,暴雨顷盆。
天生异相,这个亲生的骨肉真的是妖孽吗?
程迁嘴里低声念叨着身子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