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搜搜身吧。”苏湄作势就要朝那人身上摸索去,结果死人冰凉的体温一下子把苏湄的手反弹回来,她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嗤笑。
“苏姑娘,死人不是这样搜的。”阿微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轻轻拽回了她的手,顺势往她的手里放了一块温暖的玉石。
“姑娘不必如此,阿微对姑娘了如指掌,而姑娘对阿微,一无所知,不是吗?像我们这些血雨腥风里长大的孩子,也不是没有羡慕过苏姑娘自由磊落的生活。”阿微的眼睛里含着欣慰,同时,苏湄也觉得泛着泪光。
不出片刻,相府的马车就来了,赶车的人是苏湄从没见过的,陌生的面孔,摇摇晃晃铺着软毯子的马车里,苏湄和阿微聊得很深。
“苏姑娘,那些人——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是杀手,受丰厚的佣金而来,达到目的就可获得不菲的赏金,达不到目的就死在当场。是有人雇佣他们来的。”阿微看着从黑衣人身上扒出来的牌子,细细观察着。
“我知道杀手,可我从未结仇。”苏湄有些不悦阿微只告诉自己这些,又懊恼于自己没用,什么都推理不出来。
“苏姑娘,阿微是个爽快的人,虽然公子说了,可我不想骗姑娘。”阿微诚恳地看着苏湄的眼睛,仿佛要告诉她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怪你,我知道他瞒了我很多事,不过,和你一样,我本也无权过问,我只不过是相府的一个普通的门生罢了,生了病,相府不赶走我,还收留我,给我治病,我何言受骗呢?”苏湄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总是充斥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是的,姑娘,公子不告诉您,只是怕您伤心,其实,小琴不是回家去了,她是死了,她是公子的政敌派来相府的奸细,而方才的那些黑衣人,想必是小琴的上家半真半假听了咱们相府的故事,想要为她复仇,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阿微知道陌谦容不得底下人不听话,擅自做决定,但她不愿意看着公子还稍微在乎的一个人离他越来越远,斗胆洒出了这些话。
“呵,阿微,你以为,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感激他吗?他不让你告诉我是对的,我知道了,更加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是鸿沟了。”苏湄不知怎的说出了这些话,让阿微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今日在我面前也是大变样啊,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苏湄忽然笑了一笑,替阿微擦拭去脸上溅的血迹,看着她明亮张扬的眉眼。
“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在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吃饱穿暖的家呢?我家穷,家里人也不多,只有我爹娘,和我,我家靠着我爹种几亩田,我娘做裁缝的活计,勉强可以吃饱饭,可是那一年,人们都说,是公主的魂灵显了灵,下了几十年从未遇见过的大雪,村子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所有人都自身难保,在那个雪夜,我和爹娘,一觉醒来,所有囤积的粮食全被大雪尽数淹没,无论我爹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粮食了。我娘一下子就病倒了,前几个月还能支撑着缝些棉被赚点家用,后来,拿不起针线了,只能在床上躺着,日复一日,吊着一口气,既没吃的,也没喝的,我们都喝雪水,那是唯一的生存之路。我们的村子离外面的世界非常远,这场大雪,一夕之间,断绝了人们所有食物、衣物、生活用品的来源,慢慢地,我们生活不下去了。也有人跋涉千里,在茫茫雪原上探寻食物的路,但是,没有人成功,有人饿死在了路上,有人被冻死在积雪里,也有人,和我娘一样,没有撑下去就死了的。最后,村子里剩下十几个人,老村长说,一定要出去请求支援,否则,我们全村就没希望了。他说孩子们机灵,鬼点子多,让孩子们去吧,我爹几番恳求,老村长终是没有答应,我那时还心血旺盛,想着,或许能找到出路呢。”
“于是,我们三个孩子就出发了,我们没有棉衣服,只好把那些早已死了的人的衣服都裹在身上,就像那些巫蛊民族他们作法时的大祭司在身上层层缠绕的毫无规律的布条。没走几十里,就有一个孩子发烧了,我们也是孩子啊,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想着把冰块放在她的额头上,以为这样,就能给她降温,她就能活下来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就死了,因为冷热两股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冲撞,很多大人都无法承受冷热冲撞,何况,她那时才九岁,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晶霄,就这样走了。”
“走的时候,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还一无所知,就走了。另一个,男孩子,我们在荒茫的雪原上前进,忽然,遇到了一匹纯白色是皮毛、眼睛闪着幽幽绿光的狼,那只狼就站在我们前面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即将到手的美食,沉霖,毅然向另一边跑去,那头狼在身后如风一般地追赶,不过一会儿,我看到那匹狼叼着一副人的骨架慢慢悠悠地向我走来,可它却没有要吃我的意思,因为,沉霖把他的全部,献祭给了它,只为求它放过我。我不知狼是否能够听懂人类的话,这只是我的猜测,可我坚信,那一次,是沉霖救了我。”
“再后来,我走着走着,没有看见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冰窟,我‘噗通’一声就掉了进去,那时我满脑子都是不能死,死了,所有人的心血,所有人的付出,就白费了,我趁着掉下去那一瞬间抓住了冰窟的边缘,即使手已经没有力气,我仍然死死扒住那救命的冰块,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掉下去,三天三夜,我的整条胳膊都和冰熔铸在一起的时候,丞相大人从从那里路过,他救了我。可是等到他带来的人肃清满天的大雪,我再也没有找到我出来的那一个村落,即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方向,即使我曾发过血誓要救全村人于水火,到最后,却是全村人的性命换了我苟延残喘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