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像块玉的公子站起身来,狠狠地把那只狼毫笔摔在地上,墨色四处侵染,中间还撞到了和原画临摹地极其相似的《山海经》摹本,原本宛如天工一般的作品,就这样被横插一道,显得十分粗鲁、不雅,也掩盖了原来的精致与柔美。
气压降到了冰点,陌谦启唇,如寒冰般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你还记不记得,这里谁是主人,有你这么和主人说话的吗?你不要忘了,没有我,你早已暴尸荒野!”
苏湄心知论起发狠,她当然比不过他,于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当然,心里少不了对陌谦的亲友有难、闻之不救的鄙夷。
第二天,天还微微亮的时候,苏湄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无聊地看着床上的木雕的繁复的花纹,门外传来叩门声:“要救你的英雄,现在就爬起来和我走。”
苏湄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打开门,飞进来一件女子服饰,简单素净,白色打底,绿色的小花缀在上面,摸在上面,有轻轻盈盈戏水的感觉,一件里衫,一件外衣,也不复杂,“穿这个。”冰块发声,苏湄不得不听。她换好后,一出门,就被拽上了马车。
起初苏湄还迷迷糊糊,云云不知要做什么,直到从马车窗帘掀起时露出的缝隙中看见了若隐若现的玉穗,才猛然惊醒是陌谦进攻上朝的马车,,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想到的是最直接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圣。
到了宫里,高墙深院,两侧的宫人都严谨肃穆地站立在宫门前,当值的侍卫来来回回地巡逻,陌谦把苏湄放到一位贵妃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去上朝了。
宫中规矩甚多,苏湄扭捏作态了半天还是像东施效颦,故作姿态,正想要请罪的时候,那位娘娘开了金口,软语揶揄了苏湄几句,倒是再没有让她行礼。
在与贵妃娘娘攀谈的过程中,她才知道,这位年纪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温柔安静,知书达理的姐姐是陌谦的表姐,家世显赫的背景也让她从少年时就被困在了这深宫宅院,好与不好早已交给他人评判,能做的,就是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或无聊地,或奉承地,或欣喜地,度过余生。
没过多久,陌谦就派人来将苏湄引到了大殿。金碧辉煌的殿堂上,那个人就在那一层比一层高的玉阶上的龙座上,气势逼人,威严庄重。陌谦拉着她行了重重的礼,头磕到快要栽到地里的时候,才听见那人说:“请起。”苏湄也不敢抬头,只是乖乖地站在陌谦旁边,寻找时机插嘴。
“陛下,她是臣的门生,平日里在相府做事。”陌谦自然不敢欺君,在看到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后,才开始委婉地说明来意。
“陛下,拓跋承良将军的事,臣知道他做了错事,固然不可饶恕,可是臣希望您念在拓跋将军几十年来为我朝南征北战,淬血疆域的份上,饶了拓跋忆澜一命,忆澜他还未满弱冠,何况,他父亲的事,他毫不知情……”
“爱卿,你难道不知道斩草除根吗?”玉座上的那人听不出是喜是怒,只是缓缓地问了陌谦这样一句话。可是那声音,很显然就是不想被狐狸打扰的狮王的抱怨。
“陛下,我虽无名之辈,不能妄言评论,可是我也知道,百姓很喜欢拓跋将军,若是将拓跋一氏杀之殆尽的话,会引起民怨和纷争。”苏湄鼓足了勇气讲完了这一句话,用她的老百姓的目光迎面对上皇上的眼睛,而心早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你凭什么代表百姓,你不过是会一点点武功的野蛮女子!”玉座上的人忽然厉叱了一声,凌厉之势让她挡不住。
“是,我是武夫,可是我知道陛下早已荣登九鼎,却还是有这样大的私心,人生能得到像拓跋将军这样得力而又忠诚的臣子,是一位君王几世修来的福祉,可陛下,您将这些福祉都赐给天下百姓了么?还是认为这世上,龙气真的可以护佑天下百姓么?”
“放肆!”随之一个耳光打来,苏湄的脸上火辣辣的,她向旁边看去,没错,这句话,是陌谦说的,“跪下!”陌谦的表情狠戾,眼睛直直地瞪着苏湄,这时的他,像死神身边的狱吏,阴暗至极。
“罢了,你们走吧。”玉座的那人发出了一声低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陌谦连拖带拽地把苏湄带回了相府,一言不发,丢下了她,就独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