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一把年纪的,还要小姐来安慰我。”梁叔抹了把脸,强挤出一个笑,说了两句还是忍不住,转身出去了,“今天还没给马喂食呢,我出去看看。”
梁叔一出去,沈太医便忍不住了,眼里滚出热泪,捂着脸道:“小草儿,小草儿今年才七岁啊。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娘,对不起她奶奶……蒋小姐,我不该我不该不信你的啊。明明、明明这事是可以避免的。蒋小姐,我我我……”
蒋明娇高声呵斥道:“不许哭。”
沈太医茫然抬头。
蒋明娇怒声道:“你面上被烧伤了,不能见水不能见泪,你自己是大夫,你不知道吗?你外孙女才七岁,都指望着你一个人,你这会儿只是哭有什么用!”
沈太医忙手忙脚乱收了泪,反应过来后,意外道:“蒋小姐,您会医术?”
蒋明娇冷笑:“怎么?我不能会医术吗?”
沈太医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蒋明娇断然道:“只是没想到女人还能学医吧。”
沈太医被说中了心思,羞赧低下了头。
蒋明娇叹了口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沈太医便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
原来他收到蒋明娇的提醒后,并非完全无动于衷。他按照纸条上面提醒,偷偷调查了他女婿的动作,很快便发现女婿有些小心思。
但他心恐家业无人承袭,一直是对女婿是又拉又哄的。见女婿有了外心,也只是担心他跑了,又提防又加倍对他好,以期能拉回他的心。
谁知女婿做贼心虚,见他态度异常,心知暴露了,竟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
上一世悲剧便再次重演了。
沈太医说这话时,神情悲怆,拼命忍着泪,却仍泣涕涟涟。
蒋明娇一点都不同情他:“如果不是你为了所谓的男人承袭家业,对你女婿百般纵容,导致他心越来越大。今日的悲剧也不会出现。”
沈太医呐呐道:“可是女子不能立户,就该男人继承家业啊……”
蒋明娇道:“那你也完全可以将医术教给女儿,让她负责家中生计,将医术传给你外孙,让你女婿不得不依附于她生活。若是你女婿不听话了,你女儿手握医术,有足够底气只管踹了再找一个,看那时你的女婿还敢不敢造反。”
沈太医如遭雷击般,当场愣住。
蒋明娇道:“归根究底,你就是瞧不起女人,觉得你女儿不配学医继承你的衣钵而已。”
沈太医羞惭捂着脸,这回是真的悔恨地哭了。
小时候,女儿也曾对医术感兴趣,认起药草来又快又好,还曾偷偷学过他的医书。他妻子也不是没向他试探过口风,想让小花儿学医。
可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你上外面看看,谁家有让女子学技继承家业的?女子除了会生孩子做家务,还会做得成什么?真是糊涂。”
现在看来,糊涂的是他才对。
蒋明娇叹道:“沈太医,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太医终于止了哭,面上浮现茫然:“我们家本来在西四坊开着一个医馆,由我女婿坐堂。现在那畜生跑了,那陈院判家里居然敢只开十两银子就要买我家医馆。我当然不肯卖给仇人……我想保下医馆,我想报仇,但医馆里一个能行医的大夫都没有,只怕是保不住了……”
蒋明娇问道:“你说是陈院判要低价买你的医馆?”
沈太医点头。
“既然是陈院判要强买医馆。”蒋明娇冷笑一声道:“从现在起,你的医馆里就有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