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地面潮湿,湿漉漉的天空出了月亮,更显得霜寒露重,夜色深沉。
一行人立在院子里,足足等了大半个多时辰,才有个白脸太监唤了明珠郡主进去。大概是昭仁帝的命令,让她认认蒋父的模样。
明珠郡主出来一刻钟后,昭仁帝才出来。
只借着灯笼飘摇的昏光,蒋明娇亦能瞥见这位九五之尊的眼眶红了。
大概是不欲让人看见这一面,在太监给他披上大氅后,昭仁帝偏过了头,直接说要回宫。
上至太夫人下至蒋明娇,阖府上上下下自然是恭敬送到了门口。
被昭仁帝微服私访一打岔,转眼已将近子时了。时辰太晚了,太夫人毕竟年老体衰,疲乏下摆摆手就让人散了。
三老爷率先甩手走了。三夫人领着蒋明娆跟上,还不忘让人带上陆轻舟。
蒋明婵迫不及待请了沈太医,直奔小五的院子。
蒋明婉担忧地跟上了。
至于蒋明娇,她去了岁寒院。
岁寒院里从过道到房檐下都挂满了大灯笼,以供照明。
蒋父缠绵病榻数月,时常在夜里惊醒呕吐,情况凶险,容不得半分耽搁。这些灯笼方便众人夜里伺候。
一进院子,就见卧房厅堂里,几个年岁不一的太医用笔戳着下巴,愁眉不展地团团转圈。
这是昭仁帝从太医院拨来,专门给蒋父治病的大夫。
因为蒋父正处在病情凶险期,一旦病发,耽搁半刻都会丧命。昭仁帝特地命令过:哪怕天塌下来,这些太医都必须守着蒋父,离开岁寒院半步就是死。
所以小五病成那样,她们都不敢打这些太医的主意。
和几个太医匆匆见过礼,蒋明娇推门进了书房里。书房里,一个名叫修竹的丫鬟正煨着小火炉熬药,忙给蒋明娇见礼。
蒋明娇随意摆摆手。她坐到了蒋父的病床边上,大抵是方才见昭仁帝耗费了精力,蒋父睡得很沉。
蒋明娇也没打扰他,只凝视着病父的病容。
昭仁帝曾对明珠郡主说过,“你世叔是个神仙儿样。”
这话并没半分偏颇。
大抵是在诗书山水中浸染太久,蒋父行事作风都有股超脱淡然之气,加上曾享誉全京城的第一美男子的容貌,就如画上的神仙般,让人可望不可即。
哪怕此刻在病中面容憔悴,他仍有股君子落魄的傲气。
上辈子,她觉得父亲太清冷,始终与他亲近不起来。
但他对自己的爱从不少半分。那珍贵的兰草,他连昭仁帝都不给,却轻易给了她。他是竭尽全力对心爱的女儿好的。
蒋明娇轻手轻脚替蒋父掖好了被角,转身站起身。
修竹忙放下蒲扇,起身相送,蒋明娇压了压手,让她不必多礼。望了眼病床方向,她沙哑开口:“照顾好父亲。”
修竹沉声应了。
站在病房门口,蒋明娇深吸口气,坚定地推开了门。
上一辈子,父亲在两个月后溘然离世。
从此她便失去了世上最爱她的长辈。
这辈子,她一定要改变父亲的命运。
太医们治不好父亲的病。
她来!
三房。
三夫人一阵风似的,怒气冲冲地刮进了宜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