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也觉得应该照顾下这位忠臣的感受,于是很快亲自召见了他。
例行的见礼过后,朱皇帝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先生,尽管朕也不觉得崔尚书就比先生强。只是大明如今的问题,非是换一本兵便可解决。朕不用先生,非是觉得先生无才,只是先生于辽事的看法,朕不认同。”
“微臣不敢当,臣才干不足,难当大任。”
“先生忠而勤,饱读兵书,自是不俗。只是,书上得来终觉浅。先生终归对辽事,对我大明军事的病根,了解不够细致深入。对一些弊政的危害,也是认识不够。”
被一个毛头小子教训了,孙承宗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不过这毛头小子是皇帝,他还能怎样,他只能连连称是,表示皇帝你最大,你教训得对。
“下面有些话,朕希望先生不要传出去。朕觉着,先生对朕刚才的话,大概是有些不以为然。”说着,看着孙承宗又要下跪了,朱皇帝连忙出言阻止,“朕是个直肠子,话说得难免直了点,先生不必如此。刚才的话非是问罪,只是要与先生讲讲道理。满朝文武,值得朕亲自讲道理的,不多。”
孙承宗闻言脸色这才变好看了些,“皇上用意,微臣不能领会,臣有罪。”
“朕以为,我大明一败再败,原因无非是法纪废弛。实兵足饷、赏罚分明、训练有素和兵器盔甲质优量足,朝廷一样都办不到,如何能战?朕不求大明的军队都能比肩古之强军,也不指望立时便能杜绝军中所有积弊。可朝廷便是让士卒吃饱穿暖,拿上合格的兵刃都办不到,如何能驱使他们去为朝廷卖命?我大明看似有兵甲百万,然而实则只有武夫们手下那么点私兵家丁可堪与东虏一战,可全天下家丁加起来也不知有没有六万,在辽东的能有多少?别人都当东虏是以少胜多,可我大明每战却都是以少打多,如何能不败?我大明军中如此多的弊政,每一项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暂且也是无能为力。先生若是有良策,可能教我?”
孙承宗闻言不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大明军中这些问题,有些他也是听说过的,甚至还有些他没听说过或者没意识到的,但作为一个混迹官场也有了些年头的,他当然知道我大明的吏治水平大体是怎样,很清楚随便哪一项都不是好整顿的,以前没有系统地分析,现在朱皇帝把一堆问题一股脑地抛了出来,瞬间就把他给吓懵了。
这位老先生瞬间就跪下了,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道:“君忧臣辱,臣不能为皇上分忧,臣惭愧。臣私下里大言无当,臣有罪。”
“好了,起来吧,朕不喜欢人跪着。回去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朕暂且不用先生,也是为先生着想。如今这个时局下,想有所作为容易取祸。真想做好事,就去学学张文忠,先多看,多问。退下吧。”
朱皇帝说让孙承宗去学张居正,意思就是让他去学习张居正在翰林院的时候,潜心研究国家的典章制度,遇到有不懂事情就会去问各个岗位上的官僚,这一位尤其喜欢询问在地方任职过的官员是如何治政的,这也是张居正这个清流官上任后能做好实事的原因。
至于这位孙先生能不能领会,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孙承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皇宫的,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是百味杂陈。皇帝对他的态度他有些不懂,看着是有些看重的,但又觉得他难当大任,更可怕的是,皇帝居然认为大明已经朽了。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有了这样的认识,对大明也不知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