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曦和陈妍卿的坚持之下,阿斗最终还是不得不破例见了自家大臣的家眷,不过相对于第一次见到诸葛亮时的惊为天人,面对阿斗,就有点……嗯,这世上是不是有句话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孩子,嗯,是个比较聪明灵秀的孩子,言谈举止是比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看起来沉稳了不少,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连基本的礼数都记不全。交谈几句之后,看这孩子似乎什么都学过但其实什么都没记住的样子,让陈曦更是一肚子疑惑,这么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让霍弋愿意舍下一切跟着他留在这一间乡野的书院?
心有不满,于是乎陈曦对阿斗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霍弋不停的使眼色都被陈曦无视,若不是顾忌君前失仪,霍弋只怕立刻就拎着陈曦的衣领把人拎走了。倒是陈妍卿看出了夫君的为难,即使心中有些不满,也只是默默坐在一边,一语不发。阿斗也是脾气好,而且,陈曦这种级别的不客气,其实压根算不了什么,看在霍弋的面子上,阿斗还能全程保持着微笑。
“阿禅,”陈曦甚至直接开始称呼阿斗的名字,霍弋伸手揉揉眉心,已经准备好一会儿去请罪了,“学而优则仕,你家先生虽然厉害,但你若要考进士,在你家先生这里怕是不行了,你又不是天赋异禀,要不,我给你重找个先生一下,兴许三四十岁的时候还有可能……”
“退之!”眼见陈曦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长辈,霍弋再也顾不上什么不能插嘴的规矩,连忙打断陈曦,真是,这家伙就算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能这么跟主公说话啊!
“禅若真的想考进士,就不会读书先从《管子》,《六韬》看起,而且,不学时文了。”阿斗轻轻拍拍坐在自己身边的霍弋的手,摇摇头,“禅只是追慕先贤,想要与古人神交而已。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这话倒是不错,你家先生教的吧?”陈曦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在这个没有《史记》和太史公的世界里,这话怎么看都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说得出来的。
“算是吧。”阿斗微微点点头,这句话是太史公司马迁说的,但,要说是先生教的,大概也没错,毕竟这句话,还真是先生第一个告诉自己的。
“哥,别说了……”看自家兄长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再看一眼不停地皱眉头的夫君,妍卿轻轻摇摇头,“你自己是天赋异禀,但,你要知道,这世间,芸芸众生才是大多数啊。”
“妍卿……”霍弋差点就要长叹一声,你这是劝人消停还是添油加醋啊!
“无妨,”阿斗轻轻摆摆手,安抚,“阿弋,陈先生是客人,你也犯不着这么紧张,而且,夫人说得不错,我也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自然是比不上陈先生惊才绝艳。不过,陈先生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话,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你!”前面的话还好,后面的,那种怎么看怎么像长辈对晚辈欣慰的语气,不管从年龄还是身份都说不通啊!由不得陈曦不生气。阿斗将一切看在眼里,笑笑,先生说得不错,这孩子果然是有点心比天高,就算才华横溢,也总还要让他出去走走,见上一番世面,才堪大用。
“阿弋,先生差不多是时候来了,你去等他。”阿斗看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太好的霍弋,笑笑,轻抚上对方的后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是。”霍弋一拜,然后出门,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关好门,陈曦和陈妍希对视一眼,都对霍弋的毕恭毕敬颇感不悦。
“好了,阿弋现在出去了,就算他听到了什么也会当做没听到。”阿斗看了一眼霍弋关好的房门,端起手边的茶水,微笑,“咱们就有话直说吧,兜圈子也没什么意思,陈公子,依我看,你也是奉命来想办法说服我家先生入朝为官吧?”
“诸葛先生和绍先留在这里,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对方打开天窗说亮话,陈曦也不想遮遮掩掩,“但,我也看出来了,你不入朝,他们必然不可能丢下你不管,放心,以我陈家的人脉,绝对能给你一个不错的前程。”陈妍卿也在一边连连点头。
“禅奉父命不得入朝为官,”阿斗想了想,索性找了个最简单粗暴的理由,至于前后脱漏什么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圆回去,“诸葛先生是家父的家臣,家父临终之前将禅托付给了先生,倘若退之愿意等等,或许,等禅成年之后,先生也不至于如此坚持。”毕竟,阿斗也不想让自家先生一辈子窝在这山里。
“那就……”
“公瑜,你干什么!主公的寝居也是你能闯的吗!”霍弋的声音里带了怒意,阿斗皱了皱眉,霍弋也不是易怒的人啊,而且,怎么先生没来,倒是藤家三公子来了?
“怎么回事?”阿斗扬声问了一句,听门外的情形,霍弋是跟三公子打起来了?
“刘禅!你把我妹妹拐到哪儿去了!”藤宜利的声音裹挟着寒冰一般的怒意传来。阿斗一愣,仔细想想,是啊,自从那次自己病了之后,依依就再没有来过,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了,都没见到依依过来找自己,那只鸟也没来过,四哥也一样,连封信都没有人或者鸟捎来,难道,依依出事了?
“让三公子进来,阿弋。”阿斗皱起眉,对陈曦低了低头,“抱歉,退之,恐怕我们的事情没办法继续说了。”
“是。”霍弋在门外答应了一声,推开门,藤宜利裹挟着一阵劲风疾步走到阿斗面前,揪起阿斗的衣领。阿斗伸手阻止了霍弋的动作,看着几乎贴到自己面前的藤宜利,叹息一声,“我没有拐走依依,三公子每天都在书院念书,依依倘若真的被我藏在书院里,您不可能不知道吧,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依依出门十天了都没回来过。”阿斗所言不错,藤宜利也多少冷静了一些,松开阿斗,“虽说她是跟着四弟出去的,但,他们两个,尤其是依依,不可能离家那么久还没有一封信。”
“这样。”前一阵子依依来见自己的频率,阿斗是算得出来的,“那,会不会是他们遇上了什么事情,来不及给家里写信?”
“来不及写信也该放只信鸽!”藤宜利也是越说越焦躁,这个今年四五月就要去县里报名科举的孩子居然放下所有功课来找妹妹,那显然是急到不行了。
“三弟!”藤宜元也几乎是闯进来的,看都没看阿斗一眼,拉住弟弟的手就往外走,“有消息了,三弟,别在这儿呆着了,咱们赶紧救人去!”
“救人?!”阿斗几乎是跳了起来,“依依出什么事了?”
藤宜元终于施舍给阿斗一眼,冷哼一声,“舍妹听说,有一种叫什么朱果的东西是上好的补品,就颠颠的跑去找了,正赶上蓼山不是有山贼吗?你说会出什么事?”
“原来如此。”阿斗微微眯了眯眼,“虽说救人如救火,但,也烦请二位公子稍候片刻,阿弋,你去叫阿维来。”
“是。”霍弋知道阿斗的心思,连忙出门去找姜维,阿斗看向藤宜利,“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先生在给别的学生上课,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藤宜利也对自己方才的鲁莽有些不好意思,语调和气了不少,“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