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心不在焉地坐在云敖身边。
方才景玦对她讲的一席话,委实让她难接受。是景家负摄政王在先,如今又磨刀霍霍,她不清楚前因后果,不敢妄然站队。
可是……她偷瞄身侧的云敖,他正抱着云恒温柔地哄着,锋利的眉眼垂着,同平日那不近人情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对小皇帝如此耐心的皇叔,要谋权篡位?
忽而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袖角,景姝低头去看,是蒋恒。他生了双同云敖一模一样的眸,水汽氤氲着,让她莫名想到先前的阿水。
她绽开一个笑:“陛下?”
“姝夫人。”云恒糯糯地唤她,眨着眼,“您是不是在和皇叔吵架呀?”
“……啊?”景姝抬眼,茫然地对上云敖一双深不见底的眸,“谁说的?”
“恒儿自己看出来的,”云恒偷瞄皇叔一眼,见他仍噙着笑,方大胆道,“姝夫人都不同皇叔说话。”
云敖闻言嗤笑一声,却也不开口,只是抬眼望着景姝,好整以暇听她如何应答。
“臣妾……”景姝匆匆垂下眼,“臣妾只是有几分困了。”
“恒儿方才也困了!”云恒深有同感地点头,“母后不许恒儿睡,非要来这……”
景姝注意到,听到云恒如此言,云敖的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他揉揉云敖瓷器似的小脸儿,“今夜早些安寝,明天不必去书房晨读了。”
云恒眼前一亮:“皇叔当真?”
云敖笑了。“叔何时骗过你。”
开了怀,云恒又在摄政王怀中玩闹片刻,便开始揉着眼打瞌。云敖见此,唤来一旁的亲卫,低声道:“将陛下送到朝仪殿去吧。”
亲卫衔命去了。紧接着,云敖也兴趣缺缺地,撑着桌案起身:“时辰不早,本王先行告退。”
太后遥遥颔首,也不挽留:“摄政王辛苦,早些休息。”
……
回府的马车上,云敖阖眼揉着眉心,开口道:“景玦找你了?”
自知骗不过他,景姝大大方方承认了:“是。”
“有什么想法没有?”
景姝装作不懂:“什么想法?”
“和离,刺杀,谋反,”云敖支着头,仍是淡淡地,仿佛谈论的不过是外头的天气,“都是想法。”
“臣妾没有。”景姝实话实说,“臣妾知道的都是旁人说的,臣妾不能因着别人的话,便妄做决定。”
云敖乜她一眼,再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王妃倒是愈发聪慧了。”
景姝垂着眼:“王爷谬赞。”
默了片刻,云敖忽而道:“本王知道景玦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懒得计较。”
景姝不语。
“你若能劝他,便让他想开点。”云敖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依旧一副漫漫的态度,“他起兵,会输得很惨。”
“王爷这是要饶了他?”
“饶不饶的。景玦心不坏,不知怎的一门心思认上本王是个大反贼。”
听他如此道,景姝到底没忍住,问道:“那王爷到底是不是反贼?”
云敖张开眼望着她笑了:“王妃看本王像不像反贼?”
景姝想了想,带刀上朝,行礼不跪,平常那么大的威仪,倒真有几分一手遮天的意思。但她不敢直言,便委婉道:“内室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妄断。”
云敖清冷一笑:“爬到这个位置,那皇袍有还是没有,已经区别不大了。”
“况且,”他换了个姿势,改揉太阳穴,恹恹地,“我也活不了太久了。”
景姝闻言心下一惊,她抬起眼慌张地望向云敖,那人仍是云淡风轻的光景:“王爷……”
“你哥没和你说?”云敖没想到,景玦事无巨细,却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要不然,本王缘何平白无故娶了你?”
景姝摇摇头。
她想起先前在宫外时,看了数位大夫,都说云敖是雀啄脉,不知这有无关系。于是她斗胆道:“是不是中了毒……?”
“嗯。”云敖漫不经心地应下,“太后下的毒,就等着本王死呢。”
景姝的心立刻揪起来了。先前与他在外求医时,那种无助和忧虑又一次涌上心头,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那可怎么办?”
没想到景姝竟是心慌了,云敖睁开眼,冲她安抚地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所以说,你最好劝住你的父兄,免得日后本王死了你都没有母家可回。”
“王爷……”听他全然毫不在意地谈论自己的性命,景姝心中一阵难过,“没解药吗?”
云敖心中一声冷笑。
虽没有解药,却有缓势的方子,拿这方子,景太傅将景姝嫁进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