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予梅带着沈棕清离开了“孙府”。
府内,就只剩下老泪纵横的孙老爷并着他自己十分中意的张家大少爷,然而他昔日捧着手心里的女儿已随着一个他素昧见闻的京安客商远走了。他自知素日里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孙予梅是个什么样品性的孩子,因而即便是面对他自己的女儿,这孙家的大老爷,这位亓城里开了多家酒楼的孙老板,他亦是不敢违拗了孙予梅的心性,他深知自己性格倔强的女儿会做出什么让他想也不敢想的傻事。虽说这孙老爷不敢违了孙予梅的心意,但是他也不甘愿顺遂其意。
这孙老爷已年近六旬,然膝下却无一子,只有孙予梅这唯一的爱儿,他虽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孙予梅的身上,但这孙老爷却从未打算让这小女子来操持理家,他不愿意孙予梅去经受这持家营商的酸楚。
当年他从自己的父亲手中接过“孙记”,为了经营好这间酒楼,孙老爷近乎花费了自己毕生的心力,好在,“孙记”在他的手中变得日益坚固,越发繁荣,然而这其中的辛酸与苦楚绝非朝夕之间就可倾泄阐尽的。所以,孙老爷不愿也不让自己视为明珠的孙予梅再去苦尝这其中的艰辛,他只想找个合适的人选,嫁了孙予梅,并把这偌大的“孙记”家业当做嫁妆,一同与了他中意的女婿!
自然,眼前的这位张家大少爷就是他苦觅多年且十分满意的人选,奈何,孙予梅不乐意!而且还当着张家大少爷的面,直接了当地阐明了自己的心意!对此,孙予梅是满意了,但是却叫孙老爷的一张老脸往哪里去放!
此刻,孙家大院内都静谧无声,孙老爷和那张家大少爷就面对面地相望着!
片刻之后,孙老爷留着满脸的老泪,步履蹒跚地挪到了张家大少爷的面前,他还是一话未说,就只是艰难地端起驼腰,张家大少爷却也不扶,孙老爷秉着腰身,冲着那张家大少爷鞠下一躬,“是我对不住你们张家,也对不住你!你和予梅的婚事……”孙老爷讲到痛处,略默顿了顿,他努力地顺直胸腔中急窜的气流,使着全身的气力让自己静言平息。
沉默半晌,孙老爷艰难地开口,道:“今天你也见到了,你和孙予梅的婚事……你们的婚事我是没脸再提了!”说罢,他又弯下腰身,对着张家大少爷又是一个鞠躬!
张家的大少爷对着眼前这个自己曾唤其为岳丈的孙老爷,也不搭话,也不搀扶,面对他表达出的愧意,张家大少爷先是倒退了两步,后也对着孙老爷鞠下一躬,而后便未撂一话地转身离去!
待张家大少爷走远后,孙老爷颤巍巍地扶着管家进了轿中,立在轿旁,身着深灰厚袄的管家对着抬轿的脚夫道:“去姚家仓库!”
姚家仓库内。
高大的黑皮铁门半遮半掩地敞在阳光下,暖光闪闪,直照得那大门亮漆漆地泛着黑光,铁门里,姚敬柏正一一细点着药架上的货物,他挺直的背影正对着仓库黑亮的大门。
门外,孙老爷深咳了一声,姚敬柏闻声转过脸来。只见他笑盈盈地举起双拳,叉着大步冲着门外的孙老爷迎了上去。
那孙老爷却是一脸的苦意,他板着一张不笑的老脸,脸上一簇一簇地坠下叠着褶的皮肉,对姚敬柏的问候,也一字不回,就是冷身站在黑门投下的阴影里。
姚敬柏见状,就已经猜透了孙老爷的来意,他轻转过身来,对着管家,“你速回府里,告诉太太我不回去用午饭了,嘱她别等我了,就一个人吃吧!”说罢,姚敬柏又笑盈盈地问了孙老爷,“不知孙老板是有何事?”
“哼!我有何事,姚老板会不知!”孙老爷冷声呛道,鼻翼旁的一丛横肉也紧跟着孙老爷苍厉的声音冷冷地颤动了一下,转而就又紧坠在了他的鼻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