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要相劝,伯符一副不怕事的样子:
“我爹可没做那些阴狠损德之事,你爹十几年前还不是反戈一击陷害了好友陆明德才坐上侍郎位子?还笑话我?!”
两人都面红耳赤,就要骂将起来,温贤正从外面小厮手中接过一盘烧雀舌,闻言手一抖,雀舌洒落一地。
“你!你!狗娘养的!”温贤丢了盘子,眼睛一红,就要冲到白袍李戚亭面前,被秦笙死死拽着,秦笙不知道这温贤今日抽什么风,但是冲撞了李戚亭没事,万一冲撞了那位……
温贤其父就是因为陆明德入狱才慌忙抛家弃子逃了,如今一听陆明德是被陷害,再想想自己这十几年的卑躬屈膝和卧病在床的母亲,一股子热血就顶上了脑门。
紫衣公子眼睛一眯,望向疯狗一样的温贤,反手往桌子上一敲。
温贤对上那双阴鹜双眼突然就是一激灵,这才想到这局酒宴就连秦笙也只是坐在下首而已……正想弥补一下,忽然背后门被推开,一人扣住自己的肩膀,然后脊梁发出咔嚓一声,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如死狗烂泥一样瘫在秦笙怀里。秦笙慌忙不知所措,刚刚一名金刀侍卫推门而入,一膝顶在温贤脊椎,秦笙亲耳听到那一声骨节连连脆响,带走了这个总是他笑骂的不要面皮的温小二的命,那金刀侍卫尤觉得不满足,长刀一挑,穿胸而过,将温贤从秦笙面前挑开,狠狠掷于身后栅栏上,而后温贤尸身又无力的滑落摔到一楼厅堂,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尖叫声呼喊声,旁边数名温贤从玲珑楼带来的女子失声尖叫声,一声声震着秦笙耳膜。那穿胸而过的一刀将一抔滚烫腥血泼了秦笙一头一脸,刚才,秦笙看到了温小二从栅栏上滑落前的眼神,有惊愕,有难以置信,有悲愤难平,有……些许歉意。
是啊,如果那温小二还活着,见自己这狼狈样,就会拿着湿布屁颠屁颠跑上来,口中嬉笑道:
“秦爷来擦擦衣服,都怪小人不长眼弄脏了秦爷衣裳,要不,秦爷打我两巴掌出出气?”只是那小子到了地下还会这么卑躬屈膝么?
“秦笙,擦擦。”紫衣男子扔给秦笙一块手帕,冷声说。秦笙下意识的接过,呆呆的点点头。李戚亭干笑两声:
“别让这狗奴才坏了雅兴,走走走,咱们换一家吃,姐姐们不要怕,随我来。”李戚亭拉着紫衣男子起身离去。
江湖里,小人物就可以随意生杀予夺是么?
秦笙跌跌撞撞的挤开人群,下了楼走到死不瞑目的温贤旁慢慢蹲下,周围人群望着这个浑身鲜血的公子哥不敢靠近,老板一家也仿佛不认识这个死去的店小二一般冷眼旁观,秦笙扫视一圈,呵了一声,伸手帮他合上了眼,抓了一把银子塞进他染血的怀里,轻声说:
“不是说不让你说话么,傻小子,这世态艰险,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的银子还没拿呢……”
江南道
“世子殿下,荀瑀求见!”春居院外荀瑀抱手说道。子房从院中走出,招招手示意荀瑀不必拘泥,自己进来。春居院有一木板小道直通内院,旁载稀疏细柳,这五月时节已然抽芽待新,迎合微暖旭风迸发春意,一惊艳女子拄着剑匣痴痴的望着柳枝柔动,些许滟滟笑意平白夺去一院三分春意。
荀瑀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寻思到不见世子殿下背后腰间的两把剑,莫非都藏进剑匣子里了?只得低头跟随子房进了内院。
“殿下,你让我打探的消息我探到了,咱们所属的奉泽显主簿突然患重病,正遍寻能治寒病的良医。还有元战上午来过,给您留下一封书信就走了,这是那封信。”荀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烫金口的密信交与子房,起身就要告辞,子房笑道:
“吃些茶再走不迟。”荀瑀躬身一拜: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荀瑀坐下,子房也不慌忙解开那封密信,先给荀瑀倒了一杯茶,此茶上午沏的,已是第五泡,本身茶叶就下等,如今凉了味道更差。可荀瑀不敢异议,接过茶小口品着,子房将密信撕开,也不去看,只是问荀瑀:
“味道如何?”
荀瑀蠕了蠕嘴,小声道:
“在下不敢欺瞒世子殿下,此茶,本来下下品……凉透了却也有分甘苦味藏于其中,可为下品。”
子房哈哈一笑:
“正是,凉透了才知茶味,寒心了才知冷暖,你荀瑀经历过大起大落,平白比别人多了份宠辱不惊和韬晦心略,你对我这西凉世子小心翼翼,却从不谄媚献宝,此举大善,内有学识却能在这近三个月内忍着不向我显摆,此举大不易,如今苦尽甘来,茶味可期!”
子房不管这一头雾水的荀瑀,并指轻点在紫砂壶上,笑道:
“再给自己斟一杯。”
荀瑀连忙饮下杯中茶水再斟一杯,竟有沸水滚滚茶香弥漫,惊吒之余小口一品,已然是中下品之茶。正要再饮,茶杯结冰,居然冻碎了杯子从荀瑀手中滑落。
“此去京城,你可平步青云,我能让你如这冷茶一样再焕异香,也能让你再次如坠深渊。”荀瑀大惊失色,就要下跪,子房将他扶起,笑着说:
“不必如此,如今时机已到,应当如何,自己思量,思量清楚了就带你妻子去京城找中郎将乔玉亭吧。”
荀瑀低头一拜,恭敬的说:
“无论荀白石此生如何,只须世子殿下一言,我必将鞍前马后!”
子房点点头,由他自去,然后抽出密信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