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杀敌如何?”
剑鸣如海,回应着这位本应该是剑道天才的半步枪仙。
万剑归一,不拘泥于任何剑式,只是胡乱的刺下,红衣女子如同鬼魅一样与剑狂舞,颇有和梁之焕同归于尽的姿态。梁之焕很头疼,先是被红尘海李轩辕一顿暴削,现在又跑出来个奇奇怪怪的疯女人,实力骇人,饶是梁之焕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树敌太多遭报应了。
刚想完,远处隆隆而响,正南方武林的建林军居然有两万甲士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此处,将军私自动用兵甲超过五百就是叛国大罪,而为首那魁梧大汉,原本的滇西王林豹堂似乎浑然不在意,手中长剑扔进天空中剑丛里,遥遥一指梁之焕,空中大喝:
“建林铁骑,冲杀!”
“诺!”万人低喝,声音滚滚如雷,要吐一吐建林军憋了十三年的戾气!此时就算搬来圣旨也不能让这两万人后退一步!至于此战之后如何擦屁股李文庭早有计较,锦囊早就交付林豹堂,林豹堂当时也暗叹太过阴险了点,私调两万兵马?不存在的,都是王离阳做的,王离阳否认?他当然否认!傻子才承认!至于各中栽赃细节,恐怕已经尽数布置了。就是可惜了这些念着钟将军好的将士了。
一面貌普通的男子脚踏剑丛而来,轻声喃喃:
“杀第一狗贼梁之焕,望凡也应出力。”这一代被誉为剑道第一人的林望凡闭上双目虚空一握,似乎握住一把不存在的剑,飞身杀向战场。
魏老夫子捻着棋子在学堂后的小屋里恬然而笑:
“不让你脱层皮,怎么给子房做嫁衣?”
那红衣女子震袖一挥,风雪骤起,以十里为边界,一堵厚实雪墙凝实,大笑道:
“天时地利人和,梁之焕老匹夫!且试试你是否逃的出去!”那红衣女子似乎心知杀不死早已超脱玄圣境界的梁之焕,但也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想法。
那林望凡最后到却是第一个出手,虚握一把看不见的剑,身形暴起,一气浩浩荡荡刺出千百剑,漫天青光盖住风雪诛杀这世上第一宦官梁之焕,于此同时红衣女子周围万剑齐齐一鸣,万道手臂粗细的剑气激射而出,直指梁之焕。
梁之焕阴沉着脸不怒反笑,袖口一张,引林望凡千剑尽归掌间,间不容发之时一抖袖炮,破破烂烂的蓝衣马蹄袖将林望凡的剑气悉数砸向红衣女子舞来的万道剑气,剑气遇之既碎,而红衣女子的万道剑气去势不减,梁之焕眼睛一眯,手如残影重叠六次拍在万道剑气之上,剑气轰然溃散。
远处林豹堂哼了一声,淡淡道:
“就知道你个狗贼想使艳血六叠手,魏老头让我把有熊的破甲寒刀都带来了,为的就是防你这一手。”说完一拍腰间,一把淡蓝色大刀瞬间出鞘,扎在前方空地上,一层看不见的光幕扩散开来,所有人的气血都是一滞,被一股寒意冻住气血运行。任由梁之焕怎么动用艳血六叠手也无法震出那两万人气血补充内力。
此时两万骑兵尽数散开,在近十里外以战阵包裹战场,背靠雪墙,林豹堂心知此时铁骑冲杀无疑是给艳血六叠手充当血食,等梁之焕耗的差不多了,这两万铁骑就是累死骆驼的那根稻草!管他娘的是一根稻草还是两万根稻草!老子当滇西王那会就是喜欢以多欺少!
三人身影如同金刚硬撼,任哪一个都是在金身境造化不低之人,一身体魄最是可怕,开山断石,这种战斗最考验体魄也最考验道行,况且那红衣女子完全没有女子风范,拳脚大开大合,怒吼连连,杀声穿透风雪,逼得梁之焕一退再退,林望凡气机奔涌眼如融金,也没有什么后辈礼仪,瞅准空子一记老拳再次封住梁之焕漏了气的丹田,手上各处穴窍同时喷吐剑气狠狠刺入,梁之焕脸色一白,一掌印在林望凡肩头,震的后者喷血倒飞,红衣女子也被逼开三丈。那红衣女子冷哼一声,一握拳天空万剑聚成拳撞朝着梁之焕狠狠捣下,林望凡疯狂突进,伸手摘起地面破甲寒刀狠狠一劈,地面受气机感应,刀未到就已经炸开一道口子,梁之焕一手抗刀,火花四溅,另一手朝着天上剑拳拍去。
三人气机纠缠,一时间剑拳不得下,寒刀不得退,红衣女子震袖硬撼梁之焕藏拙已久的天生罡气一时竟无法脱身。忽然,战场间多出第四股气机,一建林铁骑驱马飞速进入战场,眸光刹那炽烈,带着来自太古蛮荒的威仪,鼎阳甲缝隙溢出道道金光,那甲士咧着一口白牙,踩下战马,一拳带动震撼乾坤的啸音阴险的印在梁之焕后心口,凌冽的拳罡扫的十里外甲士东倒西歪。林望凡一声长啸手中寒刀卷动,神色肃穆,心中无我无刀无敌,气机全面绽放,一刀挣脱又直直劈下,轨迹如同梁之焕一路走的路一般不可更改,饶是入主红衣女仙人的剑南襄都要赞一声好刀好刀。
那一刀似要劈开混沌,为雪白浑浊的天地添了一缕清蒙,直直破开梁之焕护体罡气斩入肌肤,霎时间鲜血四溅。
原来残杀三万人的梁之焕血也是鲜红的,林望凡如此想着。
伪装成建林铁骑的丹阳子残忍一笑,一瞬在这古今第一宦官后心口砸了一百三十拳,口中低诵:“无量天尊,这就送你回归佛祖怀抱!”
剑南襄伸手,握住了一把猩红巨剑,转瞬又不可思议的盯着手里那把剑,剑柄刻有一个小小的“江”字,不知为何剑南襄老泪纵横,握着巨剑一声低吼,刹那间手中剑鸣动如潮水,一切都晦暗了,所有人都失声失明了,好像眼中只能塞得下那把剑,天空轰隆一声黑云密布,青紫色闪电遍布空中,遥遥指向剑南襄,这一剑已经触摸禁忌,天道遥遥感应这一剑,不允此剑出世,要惩罚出剑之人,欲以漫天雷劫洗净其气息。忽而一股中正剑意冲天而起,捣碎了漫天雷云。剑南襄七十年的枪意尽数忘了去,只剩手里的这一把剑。
既然此生枪仙,那便一世枪仙,这是第一次握剑,也是最后一次握剑,心中好像突破了某种枷锁,无形的剑道资质涌入剑中,一剑,便是半生剑道念念不忘,便是半世枪法随行,此剑,既也来,却也去,无始无终。
“子房、宣明,我留给你们的第四式,无始无终,就在这里。”剑南襄自语道,心心念念的剑忽然弃手而出,好像要去斩断过去因果来世由缘,他好像忘记了一切,进入了奇异的状态,眼前坠入黑白,一条苍茫大河滚过黄土地,水汽席卷黄尘,剑南襄徒步而来,弯腰自那条河里掬气一捧水,河水从掌间露出的,他忽然就悟了,淡淡一笑:
“我剑南襄纵横一世,枪法绝仙,剑心登顶,没想到我的剑道资质只是世间剑道大河里的一捧而已,这河,从哪来,到哪去,与我何干?我要的,只是错身而过那一瞬的无始无终罢了。”这个一世枪仙,傲气凌云,他伸手抓向大河,将整条江河从地上拔起,如握住一把剑,闭上眼,心中浮现整个人间模样,他低语道:
“此一剑,山岳去。”挥剑纵斩,无尽山脉从心中忘却,一生所走,青城、龙虎、摩戈、南老……尽数从心中退散,手中大河蒸发掉一截。
“此一剑,河海去。”又一剑,江海蒸腾,无痕无迹。大河蒸发过半。
“此一剑,城池去。”所行之地模糊无忆,城池消散,枪仙心中构造的凡间空流无数的人茫然对望,手中长河仅剩一缕尾巴。
忽然,他睁开了眼,心中好像纳着一整个世界的生灵,他们剑履山河,呵斥苍穹。眼前黑白消退,时间似乎定格,那把猩红巨剑还未触碰到梁之焕,但剑后竟还跟着三缕无形的磅礴剑气。枪仙自嘲笑了笑,浑身皮肤崩出无数血线。
“此一剑,江湖去。”最后一剑,手中长河彻底干涸,崩溃于手中,却有一道剑气斩去,劈开混沌阴暗,隙瞬永恒。
梁之焕瞳孔骤缩,那一剑带着无可匹敌的自信和纵横天地的威势而来,更可怕的是冥冥中竟有一股碾碎星辰的力量随之而来,那是整个江湖的剑道气数所化长河劈出的四剑。
丹阳子林望凡齐齐后退脱离战场,去仰望这位走在江湖最前端的老前辈,劈出的至强至暴的一剑。
“此生不得碰剑,否则剑家气数绝尽,哼,这又不是老子身体,爱绝谁家绝谁家。”在别人眼中风骚而暴力的红衣女子挥舞出那一剑时脑中闪过的不是剑道枪法,不是斩敌破甲,想的居然是这一句,不知若是被林望凡这些小辈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江湖剑道已腐朽,我这一剑将整个江湖的剑道气运耗了个干净,从此剑道再无资质可言,再无极尽可寻,不破不立,小子,你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为天地开出真正的剑道,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剑南襄低语道,林望凡点了点头。
梁之焕胸前被撕开一道巨大窟窿,血肉皆蒸发不见踪影,露出暗金色的骨骼,裂纹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