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走在前面,格蕾丝紧跟其后。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个近乎园形的平地上——这里有点像是一个小坪。小坪里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矮小的灌木和蔫蔫巴巴的野草。许多植物都有折断后再重新生长出来的模样,所以长得不好,也长得不高。与小坪边上那些欣欣向荣的植物截然不同,这里似乎曾经遭到严重的破坏,整个场地都渗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戴维隐隐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心想也许是自已过于敏感了。再说天色已晚,前方又像是断崖,断崖下便是大河,实在不宜继续赶路,而这里地势平坦又确实比较适合安营扎寨,于是他咬咬牙决定就在这里过夜。格蕾丝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见这里环境不错,自然同意。他们解下背囊开始着手搭建帐蓬,可戴维心里始终有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觉,他不由仔细观察起小坪的周围环境来:只见小坪周边长了许多大树,往上是树丛,往下则是斜坡,斜坡上没长树倒长着一片黑压压的野草,密密麻麻的,里面似乎隐藏着无数只虎视眈眈的猛兽,让人莫名恐惧。他不由忐忑不安地说道:“格蕾丝,我有一种预感:小狼崽的父母今晚一定会追过来的!这里既无险可据,又无路可退,万一遭到野狼袭击,咱们会很危险的。”
格蕾丝一听不高兴了,白了他一眼,说:“你哪一次没有预感?可哪一次应验过呢?你呀,总是成天疑神疑鬼、自已吓自已的。我都说了,小亨利的身上又没安装定位器,现在它又已不在咱们身边,咱们还走那么远了,它的父母怎么可能还会追过来呢?”
戴维却忧心忡忡地说道:“大自然有些现象很难用常规思维去理解的,有些力量和能力往往超乎人的想像。格蕾丝,我看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安全起见,咱们不如爬到树上去过夜吧?”
格蕾丝生气了,斥道:“你真是个胆小鬼,野狼有那么可怕吗?你别忘了,连老虎咱们都能轰跑,难道还用得着害怕野狼吗?再说,树上怎么能休息呢?真是的。”
戴维明白想要说服犟脾气的格蕾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想,不如换一种方法试试,也许能说服她,还不会因此破坏他俩的感情。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嗯,我的意思是,咱们尝试换一种方式休息,也许能换换心情,另有一种新的体验,说不准将来还会有一番不一样的回忆呢,你可以先想像一下嘛?”
格蕾丝似乎早已洞悉他的用心,因此不为所动。只见她翻翻白眼,说:“我能想像得到的就是:从树上掉下来摔个半死的痛苦不堪回忆!”说完,她不再理会他,转身自顾自的搭帐蓬去了。
戴维连遭白眼,心里也来气了,心想这一路自己是不是太迁就她,这样下去会不会把她给宠坏了?于是,他一赌气一声不吭地提着行囊自个儿走向小坪边。来到一棵大树下,他掏出绳子,一头栓着行囊,另一头甩到树桠上。接着,他“嗖嗖嗖”的几下便上了树。然后他把行囊吊上来,从里面找出网兜床,开始张罗着把它固定在合适的枝桠间……
格蕾丝见戴维真的上了树,顿时慌了神,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主心骨似的,感觉没了依靠。她嚷道:“哎,你不管我了,是吗?”
戴维却故意冷冷地说道:“你不害怕,你就在地面上休息好了;我害怕,所以我得上树。”
格蕾丝心里忽然害怕起来,然而她看见戴维张罗好的网兜床很漂亮,也心动了。她恼怒地拆掉了尚未搭好的帐蓬胡乱地塞进背囊里,气呼呼的倒提着走了过来,嚷道:“可我怎么上树呢?”
戴维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一向畏缩的他这回终于硬了一把。他把绳子抛了下去,说:“你先把行囊绑好,我帮你把它吊上来,然后你自个儿爬上来就是了。”
格蕾丝平时不大爱运动,根本就不会爬树。她试了好几回都没能成功爬上树去,急得她团团转,吵嚷嚷道:“这鬼树怎么这么难爬?怎么爬也爬不上去的?”
“那是你不会爬树,”戴维说:“初学者应该是这样:双脚夹紧树杆,双手用力使身体向上,身体同时要紧贴着树杆,以增加摩擦防止下滑,然后双脚向上挪动后再夹紧,以稳住身体……就这样,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连贯起来,使身体紧贴树杆作向上运动——这就是爬树。”说着,他滑下来,做了一个示范动作,“噌噌”几下便又上了树。格蕾丝看在眼里,不禁由衷称赞道:“哗!你的爬树技术真好,都快比得上猴子了!”
戴维笑笑,说:“我这算不了什么,要是跟珍尼﹒苏菲比那可就差多了。她那在树上运动的能力,才真正可以说是媲美猿猴。”
他这么说不要紧,可却大大刺激了格蕾丝。只见她气鼓鼓的双手抱着树杆,学着戴维的样子奋力往上爬……虽然看起来动作很费劲、很笨拙,但在她一肚子气的作用下,最终还是让她爬上了树!可是,接下来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她连气都不喘一下就“嗖”的一下滑下树去!
戴维愕然:“格蕾丝,你这是要干嘛?”
格蕾丝赌气说道:“不就爬树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我学不来!”
戴维不禁哑言失笑,心想爬树难道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好的?不过他也明白她的犟劲是劝不来的,只好由她折腾去好了,而他则在树上开始着手搭建另外一个简易窝棚。因为网兜床只有一张,他得让给格蕾丝。他砍来一些树干作框架,在网兜床一傍的树枝桠间搭建。不过,这项工作需要大量绳索,戴维几乎把所有绳子都拿来使用,就连格蕾丝栓住雷鸣电击枪的那根绳子也要了过来。框架固定好后,接着他又砍来大量树枝叶铺了上去。为了让自已躺得舒服些,他还把二张帐蓬也復盖在上面,还作了固定。这样,一个既安全又舒适的窝棚便搭建好了。
格蕾丝看着那窝棚,心里不由暗暗称赞。心想戴维还真是一个有办法的人,虽然这样不比在地面上睡得舒服,但却能让人睡得更踏实。她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这一路有他陪伴,不然自已还不知要陷入怎样的窘境?可倔强的她表面上却又不愿表露出来,因为她怕被戴维看穿了,那样会伤及她那脆弱而又敏感的自尊心!
疲惫的戴维躺在窝里,不一会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格蕾丝则躺在网兜床上胡思乱思,想着想着,一阵倦意袭来,她闭上双眼也想睡觉。可就在这时,突然觉得脸颊上一阵疼痛,她本能地伸手“啪”的一下拍在自已的脸颊上。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手掌心中有一只被拍得血肉模糊的蚊子尸体和一小滩鲜红的血迹!听到响声,戴维立即醒来,连忙关切地问:“怎么啦?”格蕾丝哭丧着脸说:“有蚊子咬我,还发现有毛毛虫呢。”她一扬手拂掉手臂上一条令人恶心的毛毛虫。戴维猛然省悟这是自已的疏忽,他连忙坐起身来,从背囊上找来驱虫水递给了格蕾丝。格蕾丝在裸露的皮肤上擦了驱虫水,戴维还点燃了驱蚊香,这一来再没有蚊虫骚扰他们了。格蕾丝忽然说道:“哎,为什么在人类养殖场和这里都会有蚊虫骚扰我们,而在果林和昨晚那个山头上却没发现有蚊虫。戴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戴维笑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前二天不是刚刮过风暴吗?许多蚊虫都被打死或刮走,所以那二个地方自然看不到蚊虫了;我们在经过人类养殖场时,风暴尚未到来,而这里又比较避风,没有受到风暴多少侵扰,自然会有蚊虫了。”
“唔,有道理,想不到风暴还有消灭蚊虫的作用呢。”可她想了想,又不服气地说:“不对,依我看,咱们前二天没有受到蚊虫的骚扰,是因为那二天咱们休息时都使用了帐蓬,自然能挡住蚊虫的侵扰;而在养殖场和这里都没有使用帐蓬,所以才会遭受蚊叮虫咬。”接着她又不无抱怨地说:“你还说什么要体验在树上过夜的感觉?这下算是体会了,无非是体会被蚊叮虫咬的滋味罢了。如果在地面上过夜,咱们便能正常使用帐蓬,哪会遭这样的罪呢?”戴维苦笑了一下,调侃说:“那你试想一下被蚊虫叮咬还是被野兽撕咬,哪样更好受呢?”
格蕾丝闷闷不乐,侧身闭目睡觉去了。戴维见她不再搭理自己,自觉无趣,便也倒躺休息……
下半夜时份,一阵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把沉睡中的戴维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只见月已西沉,四下树影幢幢。风过时,树影婆娑、扑朔迷离。此情此境,戴维的心也随风飘了起来……飘啊飘,飘到了那深遂而广袤的太空;而他的灵魂,却又仿佛被放逐于汪洋,正随波逐浪……
这时,温柔的月光从树枝叶间钻了进来,照在格蕾丝姣美的脸庞上,更显妩媚且楚楚可怜。这时,一条小小的带着小叶子的树枝梢随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额。戴维虽见犹怜,更感慨她的身世和这一路的危险与艰辛,触景生情,脱口吟道:“叶落飞漫天,枝梢掠红颜……”
“呆子,是不是诗兴发作睡不着了?”格蕾丝突然问道。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眯着眼睛看戴维。戴维被吓了一跳,听她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只好讪讪说道:“哪里哪里……嗯,如此夜色,不吟唱一番倒觉得辜负了它。不过此刻,我倒想对它起誓……”
看着凄美的夜色,格蕾丝不由幽幽叹道:“月色虽好,却不能对它起誓,因为朱丽叶说过,月有阴晴圆缺……”
“那好,我就为你作首诗吧。”戴维说。
诗歌,人类语言和文字的精华,古代曾被人们视为瑰宝、源远流长。但在物欲横流、急功近利的时代,一度被愚昧的人们鄙弃和遗忘。不过,在人类进入高度文明以后,它又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被人们所热爱和追捧。
可是,戴维搜肠枯肚想了半天,却一句诗也想不出来,不由尴尬说道:“创作要有灵感才行,一时间难有灵感……嗯,他日有灵感,那怕就是快要死了,我也定要为你作诗一首。”
“谢谢,我将期待哦!”格蕾丝说。接着她又点头说道:“嗯,你说得太对了,我也有同感。我妈妈常说,灵感是创作的源泉,创意是艺术的生命。当灵感来时,作品就像春蚕破茧而出……既然你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向妈妈推荐你,让她邀请你加入她的诗社,这对你会有所禆益的。”正说间,突然树丛中传来“嗖、嗖”声打断了她。他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朝响声处望去,依稀见到二只黑影一闪而过。可由于视线不好,他们都没能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动物。等他们找来电筒再查看时,那二只动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格蕾丝心儿怦怦直跳,惴惴不安地说:“看样子像是二条狗。”
“也许是二只狼,”戴维却说:“说不准就是小狼崽的父母……”
格蕾丝一听不高兴了,说:“不要老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好不好?这样会破坏气氛的。那或许只是二只路过的动物而已,如果那是野狼,是不是小亨利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呢?”
戴维不敢再说什么,他怕惹格蕾丝不高兴,但他心里很清楚,那是有很大区别的。此时四下一片寂静,他忐忑不安地望向丛林中,黑魆魆的,真不知里面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但愿今天能到达无稽崖,一切负重才会得到释放。可是,那个该死的无稽崖到底在哪里呢?难道,那真的只是一个无稽之谈?!
吃早餐时,戴维忽然问:“格蕾丝,你还有多少干粮?还能支撑几天?”
格蕾丝查看了一下,不由泄气,说:“快没了,你呢?”
“刚刚吃完,”戴维拍拍手掌,扬去手中的食物残渣,不无忧虑地说道:“唉,接下来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