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她已经耗尽了气力。
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但是没有人发现她不对劲。她的红衣掩盖住了渗出的鲜血。
昨夜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但此刻她要感激那个男人多年来对她身躯的千锤百炼,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还可以站起来。
她的身体如今就像是机括般,感觉不到更多的疼痛。
初醒时是怕哑巴出事,强行提着气起了身,后来尽管看到哑巴安然地睡着,但燕子岭的人前来寻衅,又使得她不得不继续将这口气续下去。
此刻,危机解除,她的意志力终于逐渐松懈。
两眼一黑,毫无征兆地,她栽倒在地。
……
哑巴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他感觉自己好像不会再醒来了。但一想到要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他就又拼命地在梦中挣扎。
他梦到许多往事,有自己的,也有她的。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在家中与双亲嬉耍,梦到自己外出求学,梦到山庄惨遭屠戮,梦到自己雨中寻仇,梦到那一剑刺向自己的胸口,梦到她挥刀斩下了仇人的头颅……
还梦到了,他是如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雁儿时常问他,为什么死心塌地地留在红霞身边,一次又一次地舍命相救,哪怕搭上了自己的喉咙。
真的只是为了报恩吗?
刚开始或许是的,他这个人非常执拗,她救了他的命,替他报了仇,这个恩情,得还。
只是如果仅仅只是报恩,或许这个理由连他自己也也无法说服。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或许从她在茶棚中出手的那一刹那,就有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种下了。
一个年轻的姑娘,身怀高超的武艺,独身在江湖上行走,杀人不眨眼。
她该经历了什么啊?
谁会舍得让家中的女儿去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上闯荡?谁又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看着那倔强的红色背影,只觉得心疼。
他忍不住想去靠近她。
“你不能留在这里,你走吧。”她下逐客令。
“我可以做你的手下,我的武艺你见过了,比你的手下都要好。”他不肯。
“我不需要你的身手。”
“你需要的。”
“你不是做土匪的料。”
“我可以学。”
他从没有这般耍过无赖,但为了留在山上,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似乎没兴趣再与他纠缠下去,好像默许了他的存在,但又从来不理会他。
直到那一次。
那日她带着她的寨众们下山去劫道,但天色都快全黑了,还不见人回来。他忍不住,拿起剑下山去。
才走到山腰,就发现有一小拨官差正在和她的人打斗。
原来是中了埋伏。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冲在最前面的她,出手招招狠辣但却不顾及防护自身,此刻的她已是满脸血污。
他顿时怒气上涌,挥剑冲上前去替她挡开正与她打斗的一名官差头领当头劈下的一刀,朝她吼道:“你疯啦?!有你这么不要命的打法吗?”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曾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被他吼得一愣,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晃神,差点被旁边的大刀砍中。她反应过来后只冷着脸斥道:“滚开!”
他仔细一瞧,原来那不是她的血。
他松了一口气,挥舞着长剑护在她周旁。
她朝他看了一眼,指着另一边喊道:“去护着他。”
他顺着方向瞧去,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正被几个人护在中央,但此时那几人已渐渐被引开,他落了单。
那中年书生正待被一刀劈倒时,他提着长剑赶到。几个利落的剑招,就把那些围过来的官差掀翻在地。
官差在夜幕降临之际,终于鸣金收兵。他们这次死伤不少,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上山剿匪了。当然,赤霞峰也损失不轻,但假如没有哑巴,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加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