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天后,文襄帝再次派人前来汾阳王府传旨:召汾阳王妃即刻进宫。恰好这天重俊又不在府里,韩澈奉重俊的命令,婉言谢绝了内侍。“真是抱歉,王妃身染微恙,不便面圣,还请公公代为回奏。”
那传旨内侍一愣,随即道:“咱家不管王妃染恙是真是假,这是皇上的旨意,若不去,咱家回去不好交代,你还是不要为难咱家吧。”韩澈再三表明王妃身体不适是真,并非有意推脱,就在两人交谈时,绮萱急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韩澈,月儿叫你去一趟后花园呢。”绮萱忍着笑,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韩澈不由得在心里叫苦: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出来,这不是当场打脸吗?内侍瞥了韩澈一眼,话中隐含威胁:“韩统领,你也是跟着汾阳王的老人了,岂不知宫里的规矩?欺蒙圣上该当何罪你不清楚吗?”
绮萱见内侍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而韩澈则是满脸尴尬之色,隐隐觉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待要说话时,那内侍恭顺地一揖,口中道:“皇上下旨,命王妃进宫一趟,只因今天是穆贵妃的生辰,皇上特地摆了寿宴,请王妃就随咱家前去吧。”
绮萱迟疑地瞥了韩澈一眼,韩澈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王妃自去便罢,王爷那里,属下会如实禀明缘由。”那内侍往旁边让开一条道,绮萱暗暗掐指一算,果然今天是姑姑的生辰,自己怎么竟敢忘了呢,真是该打,于是对内侍道:“好,既然如此,我就随你进宫,给我姑姑贺寿。”
马车到了宫门口,绮萱下了车,又换上了肩舆,一直抬到含德殿前才停下。内侍在前头引路,绮萱有点狐疑,遂问:“既是我姑姑的生辰,为何不到姑姑住的文心阁去?”内侍笑道:“皇上命在此处开席,请王妃进去稍等片刻,皇上和贵妃娘娘一会儿就到。”说完,竟退了出去。
偏殿果然摆了一桌酒席,可是看桌上摆的碗筷,却只得两副,绮萱心中疑窦更生,待要转身出去,却见大门已经从外面锁了,就在她愣怔时,从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和咳嗽声。绮萱回过身,就见文襄帝宇文植缓缓朝她走来。
“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绮萱急忙蹲身行礼,宇文植却一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笑道:“今天这里只有你我,你不必拘礼,就当家宴也就是了。”绮萱站在那里惴惴不安,又道:“今天是姑姑的生辰,我一时竟忘了,所以连礼物都没准备,实在惭愧。”
宇文植摆了摆手,拉着绮萱在桌边坐下:“听说你被你的夫君管得甚严,若不是朕传旨,只怕还难请到你呢。”“可是姑姑她……”绮萱打量着四周,当日她在含德殿献舞,只当这里是专为大庆典而用,哪知今天宇文植竟挑这里来设宴,心中略有些忐忑。
“萱儿,论家礼朕是你的姑父吧,难道姑父就不能请你这个侄女儿吃顿饭?”宇文植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姑姑也来一起吃。”绮萱忙解释。“不必了,你姑姑那里,朕已经另外摆了宴席,各宫的嫔妃都会过去贺寿,那边人多眼杂,你就不用去凑热闹了,你就陪朕在这里吃,这里清静。”
绮萱见宇文植一再坚持,只好坐下。宇文植不断把菜夹到绮萱的碗里,含笑看着她吃,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皇上,您怎么不吃啊!”绮萱有点不好意思。宇文植默然良久,突然叹了口气:“你还记得这里吧?”绮萱点了点头。
“那天,你在大殿上长袖当风,舞出的飞天霓裳曲让朕惊为天人,朕自问这辈子见过不少女人,却没有一个如你这般清纯可爱,所以朕毫不掩饰对你的喜欢。”绮萱想不到这次宇文植居然坦白说出这句话,一时竟愣了,不知要如何回答,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皇上,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免得我那夫君回来,见我不在,又得迁怒韩统领了。”绮萱放下筷子告辞,宇文植却止住了她。“怎么,被朕吓住了?”宇文植的脸颊开始有点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绮萱更加惊恐,忙抽身要走,宇文植一把拉住了她。
“萱儿,朕明白对你说了吧,朕很喜欢你,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该明白吧?”绮萱慌得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赶紧逃离,可就在这时,宇文植突然手捂着胸口,脸上扭曲得可怕,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宇文植就喷出一口鲜血来,血掉在地上,把绮萱的裙子也溅上了一些。
绮萱惊叫一声,宇文植摆了摆手:“不必惊慌,把朕扶到那边软榻上去略躺一躺就好了。”
绮萱将宇文植扶到榻上躺好,宇文植的脸色红润得有点不太正常,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仿佛胸中气血运转不畅,她不由有点害怕起来,道:“皇上,我这就让冯公公去请御医来给您瞧瞧。”“不必了,朕今天为了见你,特意多吃了两丸药,所以才会如此,哎,都怪朕没有听冯福来的话,那丸药真的不能多吃啊!”宇文植的神情有点废然。
绮萱猛地想起那天在假山后偷听的话,宇文植所说的丸药应该就是重俊托冯公公转呈的,那天看他们那么神神秘秘的模样,还不是很懂其中缘由,如今看来,竟是要对皇上不利。“那些丸药都是害人的,皇上您为什么还要吃?”绮萱有点于心不忍。
宇文植微微笑了笑:“朕已经被失眠困扰了整整五年,只有吃了药才能安然入睡,所以朕离不开它,就算知道它是害人的,也还是会吃。”绮萱低下头,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手背上,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哭,或许是有些内疚吧,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存着这样害人的心思。
宇文植伸手抹去绮萱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朕躺一躺就好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话虽如此,宇文植也知道,自己这个年纪,猝然呕血绝不是好征兆,望着眼前这个娇艳的女子,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隔了片刻,宇文植握住绮萱的手,定定地瞧着她,说:“你嫁给汾阳王以后过得怎样?”绮萱料不到他有此一问,忙掩饰道:“我们还算相敬如宾吧。”宇文植冷笑几声:“相敬如宾!像你们这个年纪,最是应该感情甜蜜时,怎么反而过得跟老夫老妻一样。朕听说,你自从嫁入王府就没有跟九弟同过房,有这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