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秦三十八年初,隆冬二月。
初年伊始,龙案上便摆满了奏折,秦晋骁扶额不住叹息,就不能让人好好歇歇嘛!
随手拨弄了几本,大都是新年朝拜的,偶尔也会翻到礼部的请奏,直接扔到火盆子里,溅起了阵阵烟灰。
礼部那帮老家伙,这才刚过完年就开始伸手要钱了!难道就没有其他要事了?
如是想着,忽有一内宦疾步而来,双手递上一份加急信件。
秦晋骁捏死一角,一目三行,随后拍案而起,怒火中烧。
好个荣平王!
成公公等人立于一旁,听着上首大发雷霆,头埋得更低了,唯恐引火上身。
“成公公,拟旨。”被点了名的成公公连连俯身上前,挽起手袖,推开墨研。
眸光撇向被帝君扔到一旁的信件,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字迹,心中不禁连连叹息:这荣平王也不知得罪谁了。
辰时,武承殿一道圣旨昭告天下问罪荣平王秦敬元。
“圣上有旨,荣平王监守自盗,贪墨赈灾款三百余万两,其罪可诛,特收回其王位封地,贬为庶人,即日起暂押宗人府,秋后问斩。其族亲眷属流放陇南,若无诏令,不得回京。”
午时,天色暗沉,一袭囚衣的荣平王已被御林军拿下,关押至宗人府内,剥去王族外衣的荣平王,此刻也同寻常老者并无二样,双手紧紧地抓着牢门,高声喊冤。
“陛下,老臣冤枉!定是有小人陷害老臣,陛下!”声音回荡在空旷无人的司狱中,经久不散。
看守之人乃皇家御林军副使,左越。
见他如此,不住摇头,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两的荣平王竟落得如此地步。
罢了,便让他就这么喊喊吧,反正也不会有人来了。
“陛下,老臣——”话未说完,司狱大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左越紧握腰间的剑柄,走至门口,等看到来人模样,双手抱拳,恭敬见礼:“丞相大人!”
无沅进来时夹带了屋外纷扬的雪花,抬手让左越起身,透过微弱的烛光这才看清这位丞相大人,素白大氅下着一身淡青色常服,腰间垂着半截玉坠子,随着脚步轻摇。
世人皆说丞相大人好颜色。
左越原本是不信的,等真正见到了,才发觉这世人之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稍不留神,就会被那双眼睛给迷了心智。左越心中感慨,这番姿色,怪不得城中女子皆为其疯狂,就是男子也不在少数,怕是世间少有与其媲美之人了,桃花灼灼,妖而不艳。
等人进来后,左越赶忙关上大门,这时候,虽已过了年,可外面还下着薄雪呢,无沅颔首道了声谢,嗓音温润,一时间颇有四季回春之感。等左越回过神来,人已慢条斯理的走远了,那方向是……
他大步上前拦住了去向,微微低下腰身,“丞相大人,再往前便是关押荣平王之所,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您……您别为难属下。”
无沅轻笑,如玉的面容,惊艳了时光,两片略带绯色的唇瓣微抿,眉头舒展,略带笑意的看向他,“左副使,不必惊慌,我与荣平王有些旧识,不过与他说些话便出来。”
左越犹豫片刻后,侧身让了一步,看着来人走远了。
秦敬元跪坐于地,绣着精致纹理的云锦鞋缓步走至眼前,顺着视线往上瞧,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正定定的看着他,吓得他连忙松开了把在牢门上的双手,跌落在地。整个人发髻散乱,颇为狼狈。
“冤枉?”
这副清冷嗓音,让秦敬元下意识的怒瞪眼前之人。如何不冤枉?一道圣旨便覆了他荣平王府百年荣耀,一丝征兆都不曾预见。
看他不得思索又懊悔不已的神情,卫无沅勾起一抹冷笑,随即半蹲下来一把扯住那枯皱的手腕,拉近自己跟前与他对视,薄唇亲启,吐出催命符般鬼魅的话语:“即便冤枉,王爷也得好好受着,不然,怕就没命在了。”
秦敬元听后大惊,愣了半晌,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瞪大了铜铃看着眼前如蛇蝎般的人,惊呼:“是你!是你陷害于我!你这个妖佞!”
妖佞?呵!或许是吧。
卫无沅眼中满是讥讽,缓缓贴近秦敬元耳边,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事,“没错,是我,是我盗了那三百余万两送去了荣平王府中,又设计烧了王府,来了个死无对证,让王爷您白白担了这个监守自盗的罪名,如何?”
秦敬元怒视,咬着牙想问个究竟:“卫无沅,本王平日与你素无仇怨,你为何要如此对付本王,为什么!”
素无仇怨?
卫无沅猛的放开秦敬元的手腕后,缓缓起身从怀里拿出手帕一一擦拭像碰了脏东西的手指,斜眼看着眼前陷入癫狂之态的人,开口似回忆道:“北秦三十一年末,皇家密信,丞相卫池监守自盗,贪墨朝贡,后经荣平王查证,却有属实,帝君协六部赐卫相笞刑,怎么?王爷都不记得了?”
听着她的这番话,秦敬元神色慌张,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卫无沅的手颤抖了几分,“你,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