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辰坐在那书案前一整夜,那书上的头两篇,来来回回看了百八十遍,一个字也没记清楚。
次日晌午,昭月从屋里出来,正面对上他两个硕大的熊猫眼,愣了一下。
那两个眼睛下头黑压压一片,目光中带着莫大的哀怨,直勾勾的盯着她。
昨晚戏弄了这个傻不拉几的天族太子,昭月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见他这般一夜无眠的模样,更觉对不住这倒霉孩子,轻手轻脚的就准备往外溜。
扶辰心里不爽,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提着裙摆跟做贼一样的想跑,放下手中捏的起了褶子的书卷,清咳了一声。
“月尊睡的可还踏实?”那声音沉缓,悠悠飘过。
办了坏事居然还想招呼不打一下就开溜?想什么呢!
昭月抿了下嘴,嘿嘿一笑:“踏实。”
扶辰一记白眼飞过去,铁黑着一张脸,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可能解了你这炉火纯青的媚术?”
这一语,昭月就懵了,歪头说到:“狐族媚术,又不是什么持久的东西,收了之后立马就解了啊。”
就见他不动声色,又将那书卷缓缓打开,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脸,惹得她很是好奇的伸长脖子瞧过去。
可那书页就好似一堵墙,把四面八方挡的严严实实。
半晌,才又听见书后缓缓吐出一个词:“米粥。”
那声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全然没了平日的傲气。
昭月心下一琢磨,这狗太子竟然饿到说话都有气无力了,点了下头,提着裙摆赶忙溜出了屋子,心情大好。
可是那书后头横着一对狐耳的扶辰,现在就不那么轻快了。
侧脸看着手边那张沾染了一夜鼻血的帕子,他的思绪有些乱。
若不是媚术,自己怎么会一整夜连这一面字都没看进去?
可她方才的模样,还就真不像是信口开河。
莫不是,自己真的对这个上古月尊有些想法了吧?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那手帕,仿佛安慰自己一般摇了摇头。
“几天而已,怎么可能。”
将书卷扔在桌上,抬手揉了揉生疼的眼睛。
与灵女在同一个院落里居住了千年,他自我感觉那般真挚,那般牢不可摧的感情,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被别人介入了?
说来讽刺,就算自己想要这么想,可看看灵女,转身就随了扶桑。
他在她眼中,难道就不值得思念分毫么?
这明明是自己心里一块巨大的雷区,一块不能涉足的区域,一块耻辱到连自己都无法直视的过去。本应觉得沉重与伤痛,但不知为何,扶辰看着眼前的昭月,却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九重天上她同灵女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他都听的清清楚楚,记得真真切切。
那些他说不出口的话语,终究是被人以另一种方式说出了口。
选择扶桑的那一刻,她失去了天下至尊身旁的位置,而扶桑,如果无法掌控轩辕剑,自然也无法号令八方。
昭月说的不错,若是曾经她没有背叛自己,那么现在,不仅天后的位置依旧是她的,甚至连四海八荒都有可能是她的。
她在选择了扶桑的一瞬间,就注定了他们两个人彼此的愿望都化作了泡影。
自己独独宠了千年的女人,在那一刻,真真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饼。
从一旁的膳房出来,昭月端着那一碗粥,多拿了两个鸡蛋两个包子,嘴里还咬着一个馒头,看他思绪万千盯着窗户发呆,拿起包子,猛的砸了过去。
他抬手,稳稳接住那包子,侧过头来睨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嫌弃”。
迈过门槛,她放下手里的餐盘,抬手把嘴里那馒头拽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长身体的时候,别熬夜,再说,现在你又不是有什么堆积如山的文书需要马上处理的人,吃饭睡觉就是头等大事。”
见他不言语,她将手里的馒头掰了一小口塞进嘴里:“我得去药炉看看,你可别再惹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啊。”
说完,她便迈出了屋门,可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
径直走到扶辰面前,放下一只青花瓷的小瓶:“这药,一日一次,一次一粒,没有了再同我讨要,你这身子太弱,承不住这般强大的灵力,这东西能保你灵识稳固。”
而后,另一只手放下扁平的一盒子药膏:“这个,你背上的伤若是疼了,就涂一些,不疼不用。”
之后站在那里想了想,好似没什么事情需要交代了,才放心的又离开。
扶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瓷瓶,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那玄天星辰外衫的背影,在他目光追随之中,离开了院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