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告诉你。”
“为啥呀?”
“告诉你还怎么做实验?”
“我不明白…”
牧遥端着杯子和他碰了一下,笑的开怀:“不必明白。”
周缺糊里糊涂又饮数杯,直到眼前仿佛飘着八个范无救才一摆手,不喝了。
抬抬头,一双浊目里鬼雾弥漫,浮辉堂内群魔乱舞。
郁青姜璟二鬼搂着对方的肩膀正哭的难分难解;范无救吃完最后一盘手指,收工时还嘬了嘬自己的手指。
谢必安鬼眼碧绿在女鬼堆里艰难挣扎;锦烟将离藕臂纠缠一饮交杯;就连牧遥也开始舌头打结口齿不清。
周缺刚要扶稳她,就听外头一声钟鸣,堂内一瞬安静,转眼就轰的一声炸了锅。
亥时至,赏灯夜行,与鬼同游。
案席一推,也不知是谁带了头,满堂的鬼吼鬼叫手舞足蹈,四面黄黄绿绿红红黑黑的鬼眼亮的出奇,你推我我挤你的就开始往外涌去。
周缺刚要伸手,牧遥就泥鳅似的钻过鬼群,俏脸微红的挽上谢必安的胳膊,甜蜜蜜的扯着他往外去了。
周缺当场失恋。
正石化着,锦烟软软倚过来:“小公子不去同赏么?”
没有人能拒绝这道娇声,鬼也不行。
周缺小心翼翼扶着沉醉的锦烟,又看见将离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四处张望:“无救无救无救无救无救无救…”
范无救黑烟一样从她身边冒出来。
将离傻乎乎一笑,手臂朝他肩上费力一勾:“走!”
范无救看上去极不舒服,将她勒着他脖子的手扒拉下来,改为一个正常的揽在臂下的姿势。
锦烟拍拍周缺的肩:“我待她这样一心一意,她还是要回过头去找些个臭男人。所以我说,人类对伴侣的选择委实难以捉摸,神亦如是。”
出了城主府,拐个弯就是断魂街。
宽阔古道上,古楼遍布,白日里破纸壳子似的灯笼到了夜间果然都燃起了鬼火。
幽幽的黄蓝光晕间,鬼影攒动。
除却刚从城主府内涌出去的高级鬼,低级的兽鬼、野鬼、水鬼、残缺鬼,地上走着、跑着、跳着,天上飞着、舞着、噼里啪啦往下掉着,全都提着灯笼或敲锣打鼓的极尽嘶嚎。
好似将自己当成个烟花放掉一般,竭尽所能的看上去更绚烂一些。
天色乌青,隐有红光,那是夜间冥宫红莲败落后的细微颜色。给这满街满城的盛大游行再添一抹鬼魅。
虽说众鬼全都疯了一般的原形毕露,但几步过后,还是能给阴气更深重的厉鬼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再加之枉死城面积颇大,城中街道四通八达,几个街口过后便分去大股鬼流。
一路之上,牧遥挽着谢必安,蹦蹦跳跳的走在了最前头。
后头跟着的就是大概此夜全城唯一还清醒着的范无救,和极不老实的将离,然后才是锦烟和周缺。
大概也没有比这样更诡异的组合了。
周缺回了回头,看到锦烟城主府里那十七位白衣侍女皆是两两执手,媚眼横飞。
余下一个也是勾了个绿衣的无头女鬼,对着她脖子位置呵呵呵呵的笑。
嗯,没有比这样更诡异的组合了。
将离歪歪扭扭半靠在范无救身上,伸手朝街边古楼招了招手,一个红纸描花的灯笼就落在她手上。
这灯笼颜色红的暗沉如血,将离嘻嘻笑着,抬手一道火光往里渡去,腾地一声,红光大亮。
果真是醉到不知深浅,她竟派出道业火去燃这灯笼。
范无救给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松了口气。
这灯笼远看陈旧,其实却是个怨气深重的人皮做面、人油做芯的千年不腐鬼灯笼,不至于顷刻就被这一星点火光燃成虚无。
将离咧着嘴,将灯笼提到耳边,听了听又凑到范无救耳边。
厉鬼尖锐的嘶吼声穿金裂石一般恐怖。
范无救懒得搭理。
将离撅噘嘴又将灯笼挪回来,提的高高的,停在浓密的黑发旁,火热的红光照着她的脸,撒着娇的指着灯笼上的团花锦簇,问:“好看吗?”
千年厉鬼挺不过须臾片刻,人油燃尽,人面腐落,赤红火焰归于虚无,一同将美人的脸重新带入黑暗。
范无救转过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