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虽然有的光有脑袋却被剥了脸,有的发胀泛白腻的浑身流油脂,有的一副身子六颗脑袋挂了几十双眼珠子,有的一滩无皮血肉招虫引蝇淌绿脓。
但无脸有手的就招手致意,无手有脚的就挥脚致意,手脚都没有光剩五官的就大笑致意,五官也看不清的就鬼哭狼嚎的致意。
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也还能竭尽所能舞动残躯。
真可谓二鬼结义,全城同贺。
辛苦他们这般阵仗了。
周缺被牧遥拖着跌跌撞撞的朝城门口去,一路也不知踢飞了多少块碎骨渣子,对视过多少张森罗鬼脸。
他忽然十分想念起范无救来。
至少这位玄君不论气势多少阴森,到底披着俊朗的外皮,手脚器官齐全不说,还都长在原本的位置。
甚至还会叮嘱他们不要到枉死城这样的地方来。
什么地府头号神经病,明明就是有情有义好上司。
可他怎么就一路沦落到此?
范无救说的没错,他丝毫不怀疑若不是日子特殊,他胆敢独身闯到枉死城来,别说城门口,光是城郊那满地的腐尸白骨,便不碰他,恶心也能恶心死他。
“你莫小看城外那些腐尸白骨,随便捞出来一具可能就有上百年的历史,都是傻且蠢的老鬼,腐朽至此也不饮三途一口。”
“早些年倒是枉死城中鬼魂常态,如今却都是不通变故,被赶到了城外。真正能住到城里头的那些,不少都是饮过河水懂得吸纳阴气的鬼。”
“大半仍是不肯过河所以做不成鬼身,只能保持死时模样,小半想法更大胆些的,做成副漂亮鬼身再偷渡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呵呵呵呵呵,他几时又敢小看那些腐尸骷髅了?
“遥遥,你说得对,三途河水真是个好东西。”
他这一路何止幸运,简直万幸。
想来若没有这条腐肉碎尸河,这浩大阴间万万阴鬼的嘴脸,不知要作孽成什么样子。
过了城门,一条长街通到底。
脚下骨砖块块灰白,盖着层暗红的毯子,两边黑黑红红的古楼比比皆是,红的黄的灯笼挂的满墙满院。
屋檐下窗户边街道口,呜呜泱泱。
千奇百怪的男鬼、女鬼、老鬼、小鬼、人形鬼、兽形鬼、腐尸鬼、骷髅鬼,捧着脑袋,握着断肢,挥着胳膊,喝彩道喜的,赶鬼开道的,伸长脖子要看新郎官不小心洒一地眼珠子的。
总之,满地满眼人头滚动,满街满楼群魔乱舞。
周缺一手还被牧遥牵着,另一手紧紧抓住了胸口衣襟。
终于三下两下受不住,在不小心一脚踩爆了五颗眼珠子之后,厥过去了。
“我跟你说,现在天色尚明,等到夜里头冥宫红莲暗下去,这些个鬼火灯笼都亮起来,红红黄黄,百鬼夜行,才叫厉害!”
“到时候大宴一开,满城高贺,美酒佳肴,数…诶,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又晕过去了!周缺!周缺!!!”
时值正午,冥宫火莲最盛。
虽说因业火为赤色,铺洒出来的都是带着深深浅浅红影的光芒,但至少这般通透大街,角角落落,还算光天化日。
可一旦入了夜,红莲暗落。
他即便是个听上去挺有个性的无心鬼,也知道自己大概撑不过一时三刻。
只怕盛宴美酒喝不到,就地做盘鲜嫩爽口的下酒菜倒是极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