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将那一页摊开,纤细手指在泛红的纸页上轻轻拂过,像是在赏一件稀世珍宝:“有的女人,你一看她,就像个妖怪。杏绾的美啊,是叫人无福消受的。”
如何就无福消受了?
周缺不知死活的凑了过来,脑子里嗡的一声,两只眼睛被火舌舔过一遭般灼痛起来,噼里啪啦的就掉下两三串儿泪。
将离伸手在他眼皮上摸了摸:“好了好了,不痛了。”
点点头,周缺擦干眼泪,满目清凉的向下望去。
他第一眼看上去就明白了将离口中像个妖怪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凡俗小世里出来的,那是从来没见过什么山精鬼怪,但穷极想象,他觉得,便是来个真正的妖怪,那也不过如此了。
不,只怕真正的妖怪也比不上这画中女子半分。
“美…美…”
周缺看着这画,大张着嘴,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了脖子,拼命挣扎也只能漏出蚊子似的两声美字来。
这位杏绾鬼帝是美成个妖孽了。
尖尖面孔上,眼睛是狭长的媚人,瞳孔暗红一片,像浇了血,鬼魂一贯的冷白皮子在她这脸上被那一张红艳到刺目的唇衬的人心慌。
周缺害怕了,这张脸,太美,太妖,吸魂夺命,无福消受。
就这么一眼。将离合上了册子。
“没骗你吧。”
而周缺好像被个千年女妖吸干了精气:“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容貌…”
将离看他吓得狠了,哗啦啦又翻了几页:“来来,换换口味,看看这个。”
周缺一落眼,方才被那位杏绾女帝弄出来的满腹恐慌顿时都化作一汪春水向东南西北流了。
美人,这才是人间美人!
他着迷的看着那画像上倚在古桥边望向一条红色河流的碧裙女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将离吃吃笑着,凑近他耳边:“这是排名第十五的锦烟。在三途河下游枉死城做城主。她呀,有个外号叫阴魔女,知道为什么吗?”
“不,不,不…”
将离打断了他的结巴,软嫩红唇几乎就要贴在他耳垂边上了。
“你看她,不动弹的时候就像个弱柳扶风的小娘子,娇滴滴水灵灵,但凡是个正常男人,谁不想把这小身子狠狠搂进怀里密不透风的裹起来?”
“可你要真这么做了,一低头,这小娘子就成了催命鬼,一把白骨小短刀能将你这满身的红肉片出三千六百片儿来。”
周缺被这话激的脊柱狠狠麻了一下。
但再一转眼,目光落到画中女子一双沾着朦胧春水的眸子和眼下那颗朱红泪痣,他一颗小心脏立时化了。
也不结巴了:“我才不信!娇娘子就是娇娘子,怎会是那等残忍狠辣之辈?”
“啧啧,男人啊。”
将离合了册子,摇头惋惜,拍拍范无救的胳膊:“明天顺便带他去瞻仰一下锦烟。”
范无救闭着眼睛:“不去。”
“怎么?”
“烟烟那孩子,太不友好。”
“……”
将离朝周缺摊了摊手:“那就有缘再见吧。”
周缺有点惋惜:“这位锦姑娘是在枉死城?离无常殿很远吗?”
“不远,过了三途河就是。”
“既然无常爷不愿,那我,我能自己去吗?”
范无救睁眼瞟了他一下:“就你这样的还没等进城门呢就给扯成碎肉生吞了。”
周缺咬了舌头:“枉,枉死城治安这么差吗?”
将离呵呵几声:“枉死城就没治安。无救说的是,你现在确实不便独自前往。”
“是,是,我知道了。”
“嗯,还想看谁?你这眼睛还能再看一位。”
周缺想了想:“那就那位孟婆牧遥吧。”
将离将册子倒过来,从后往前翻了几页,递过去:“这个没杀伤力,贴上去看都没事。”
这听上去不是好话。
周缺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他发誓自己这颗死人心脏跳了一下:“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真是面善啊…”
将离斜眼一瞧,笑了:“呦,喜欢阿遥呀?”
“喜欢…喜欢…”
“哪个喜欢我?”
永怀堂大门一开,茶色布衫的姑娘一蹦三跳的,几步就凑过来往周缺旁边一坐。
“你是新来的?单身吗?叫什么?死了多久啦?”
粉面大眼细眉毛,翘翘的嘴唇儿尖尖的下巴,粗粗的蝎子辫一路编到小腿下。
笑一笑,真真可爱,动一动,好似活人。
周缺不会动了,两片嘴唇僵硬的上上下下:“新来的,单身,叫周缺,刚死半个多月,姑娘呢?也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