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甚至修了一条虚空栈道,平日里他们来上坟在这栈道上即便一路欢歌畅饮也不会叫山中仙人听闻半点。
自然,小师叔不管是少年时期、中年时期还是老年时期,从来也不会有放荡高歌的一面。
而要说嘴贱眼尖,那不愧是她。
她一眼就透过栈道看到山壁上晶莹剔透的一块东西。
“这是个娃?”
“这是块玉。”
“昆吾山专养玉,只是这块…”
“嗯,成精了。”
小师叔将那玉娃子从山壁中捞出来搂在怀里,姿态娴熟的仿佛刚做了两百年的奶妈子。满面神威的就显出真身降临昆吾了。
昆吾山,灵虚峰,灵虚宫,灵虚阁。
他们一男一女一娃,一路长袖飘飘烟云水雾般闯进来,为灵虚这些年也不曾变过的寡淡品味感到一丝惊奇和痛惜。
而灵虚率一众宫人弟子匆匆忙忙赶来接驾时,他还以为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终于把毒手下到了他心里的白月光身上,还十分罔顾人伦的生下了他的孩子。
他的虎躯当场就抖成了筛糠。
并且在小师叔将玉娃子塞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认为他们是碍于世俗的颜面,不能留孩子在身边享天伦之乐,所以只好托给他代为养育。
于是他的虎目当场又热泪盈眶。
灵虚是三界中少数一些知道他们师叔侄关系的神仙。他有这样的猜测已自觉很是僭越。
但倘若让他知道真相是将离同他的白月光人皇没什么情债,却真正同他白月光的师兄——将离的正经师父有过那么不清不楚的一段。
并且他的白月光也曾是娶过妻又死过妻,拯救苍生也只为追妻,他这挂了一身的忠肝义胆,大概会全部爆掉。
小师叔近些年比凡间未出阁的姑娘还要怕见人些,长臂一挥,便有浓浓烟云自他袖口蜿蜒漫出,瀑布般倾泻而下,隔出了一方绝密的天地。
流风婉转间,将离掏出杯茶,静听这段匪夷所思的托孤。
“我看你干脆点,这山也叫灵虚山得了。”
“是,灵虚谨遵…”
“谨什么遵,我开玩笑的。”
“是,哈哈哈哈哈,尊神的玩笑真是令人感到极其的好笑。”
“谢谢。”
灵虚不会夸人。小师叔略思索了片刻,伸手指了指灵虚怀里闭目沉睡的玉娃子:“这是你山里捡的,以后就交给你了。”
灵虚惊咦一声,这才将玉娃子翻过来调过去的细细瞅了一遍。
大概是晓得他的白月光主子原来还是那么纯白无瑕高高挂在天上,心中一松,咧嘴笑道:“昆吾山多玉,这您是知道的,又何必呢?”
“这块不同。”
“这…属下并未看出有何不同啊。”
“这是块福玉,帝王命。”
将离不动声色的吞了口热茶。福玉,帝王命,王霸之气,可以,很强大。
灵虚显然吓得不轻,以他这个体型,竟发出一声鸡叫:“帝王命?!!!”
“是啊。”
“可当今执掌三界的可是您亲自提拔的龙族啊……”
“你不相信我的话?”
“灵虚不敢。”
“好好养着吧。如果你想做个帝君师父的话。”
灵虚震了几震,又是一声鸡叫:“啊…是是是!灵虚谨遵…”
“行了别遵了。”
长袖一卷,将离同那杯热茶一道被小师叔裹回到虚空栈道里,继续他们未竟的上坟大业。
四下无人,隔墙也不会有耳。
她目露奇光,将他来回打量:“你为啥要骗他?”
小师叔略整仪容,掏出前头输给她的那坛酒:“可能是因为我无聊吧。”
“不,我的意思是你为啥要骗灵虚?他这脑子一遇到你就不会转了,骗他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骗人还需要成就感?”
“不然乐趣在哪儿???”
“在几万年后呗。”
将离连忙为他鼓掌三下:“所以怎么说一个无聊的神仙才是最可怕的呢。你知道他此后几万年会把那娃当成亲儿子来养吧?”
“嗯,我知道啊。”
瞧瞧,多么坦然而不知悔改的语气。
啧啧叹罢,她顺手用了茶杯盛酒,在小师叔惊奇的目光中喝的麻木又惬意:“玩神仙太没意思了,结局怎么样得等几万年才能看到,小媳妇都熬成婆了。”
“那还好我是个男的,熬不成婆。”
“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但万一将来那娃有一天真成了个什么帝君呢?”
他忍无可忍了,掏出一个酒杯递过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都能嫁出去了。”
开玩笑,她这位大帝早过了恨嫁的年纪了。
只不过玉娃子那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仙生,自这一日,因这老混蛋的一句话,算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