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秋的气候,即便是日渐凉爽的夜晚都稍显燥热。
黑夜中,一袭白色身影策马驰骋在暗夜密林里。
但凡遇到月圆之夜,九尾狐便是借由那月光的阴柔之力提升修为。便是如此,潜藏在凌羽墨体内属于妖兽的另一半则开始苏醒。十八岁那年,当他的生辰恰逢月圆。体内尚未被发觉的狐族魔性悄然觉醒,迫使他身体毫无防备的突发异变。形体幻化为红瞳兽耳与尖牙利爪的恐怖模样。当时,竹苑的丫鬟青林当场被他的这副异状吓成疯颠继而吐血暴毙。最后是凌肃赶来与青禹强行捆锁住他锁入房内,待日出后便自行恢复人形。娘亲也同在当夜失去踪迹,随之出现了自称九尾狐族长老的白鹤童,适时解开他的自身异变的困惑。而后的八年里,他则在白鹤童教导下,逐渐能够抑制住体内躁动的魔性,却无形中越加印证了自己是个异类的事实。
他,凌羽墨。根本就不是一个健全的凡人,也不属于魔界的九尾狐一族。他能幻变为九尾狐妖型,却因一半凡人的肉身限制无法修炼更高修为的法术。由于自身血液继承了狐族自愈的能力,他的血有药用的能力,他等同于拥有不死之身。他本身存在遭到凡间的退避而又与魔界所不容。他不知自己能就此活到何时,也不知自己何时是否会在哪一日永久突变成真正面貌丑陋的妖孽。
他是世间异类,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
命运对他如此戏谑又如此不公。倘若有一天他当真蜕变为半人半妖,这一生便注定孤独躲藏于人间山林里,不人不魔地苟活着作罢吧。
便是如此,他开始逼迫自己绝对不轻易妄动感情。只有做到无情无心,孑然一身才是保全不伤及他人的唯一之法。而他明白属于自己最后的归宿,那便是如同鬼魂一般游荡在世间孤独终生。对此一生,他早就了然铭记,悻然默认了。
只是在这四下静寂的夜里,狂奔于天地间的畅快坦荡中,竟然莫名在心海深处不期然冒出一双卑怜的黯然星眸呢?
这双眼睛是一个女子的。他不太记得这是谁的双眸,不是娘亲更不是死去的青林可那又是何时埋藏在自己心海深处的……
她一直用一种悲楚却心疼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令他感到一瞬间的熟悉却模糊不堪。一时间竟还反复游荡在心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琥珀色的瞳孔因心底那双眼眸占据而烦乱了思绪,继而升起妖异的暗红之色。
“喝!”他再度大呵一声,伸手将斗篷拉低,遮住口鼻。迫使胯下爱驹绯龙更加快奔驰的速度。树林的景象在他身边快速掠过,心感自由畅快的同时却在某一刻冥冥之中好似变换了某个方向而不轻易被他察觉。眼前插满黄旗的官道由宽渐窄,竟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标记。被思绪叨扰的凌羽墨忽略了前方路程的细微异变,只觉快马奔驰中,渐渐映入眼帘中的不再是官道上常见的遮月大树。而是两旁随风摆动,壮如稻穗一般高耸的茂密芦苇草丛。
他白色身影随着身边那两排芦苇的随风摆动迅速消失在某个时空的交错点
忽然,从正前方不远处右侧方的芦苇丛中快速闪出一道黑影。横挡住前方的去路,中断了凌羽墨暂时飘远的思绪。他反应迅速地猛扯一把缰绳,胯下的绯龙惊得扬蹄嘶叫一声,往左侧退避好几步后停驻。成功避免将前方那团莽撞的黑影乱蹄踩踏。而那团“黑影”则被惊得蜷缩成团,护着头蹲在路中央。
此刻,二人之间隔着一两丈左右的距离。藉由头顶那阴云过后的微弱月光,凌羽墨先是安抚地顺了顺绯龙的鬃毛,待马儿缓下焦躁情绪后,便仰头俯视地面那团蜷缩着的“黑影”
那“黑影”好似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双臂依旧抱护着头跪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猛喘着粗气。看那“黑影”身形纤细娇小了些,披头散发还看不清其真实容颜。待周遭风声定下些后,只看那“黑影”这才屏着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微颤着身子抬头望向凌驾于马上的凌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