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露台的栏杆上,悠悠的翻过一页书。忽听到耳边蝉鸣阵阵,吵得人耳朵难受。秦善眉头微皱,咻的一下从手心飞出一颗石子,瞬间击落了旁边一颗槐树上的鸣蝉。
天地一下子清净了。
紧跟着,楼梯处传来脚步声,秦善尚未抬头,便听来人抱怨道。
“你怎么又在这里躲着?”
秦善没有回头,平淡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韩悠无奈道:“你以为我想来?是萧师兄让我来的,让我来劝你去习武。他还说他可以亲自教你,只要你点个头。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又不肯跟他习武,又不肯跟他解释,这到底是要怎么样呢?”
秦善放下书本,朝远方眺望,道:“人什么一定要习武呢?就不能做个普通人吗?”
韩悠夸张的摸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你是谁?你是天一派掌门刘阙的亲传弟子,注定是要锄强扶弱维护武林正义的。好,就算你不想维护武林正义,那以后别人要对付咱们天一派,你也总得自保不是?”
秦善道:“那,为什么就一定有人要打打杀杀呢?大家坐下来讲道理不行吗?这么多年,咱们天一派和明鉴山庄主持武林正义,不都是靠讲道理吗?”
韩悠无语道:“别人跟我们讲道理,那是因为我们手中有剑,我们师尊是鼎鼎大名的王衡阳,咱们天一派高手数不胜数,你这不学无术的弱鸡,谁跟你讲道理啊!”
秦善默然片刻,道:“我说不过你,可是我相信这世间的正道,是不需要用打打杀杀来维护的。而我,也不想成为一个用武力逼迫别人讲道理的人。”
韩悠嗤笑了一声,抢过她手里的书,道:“可笑,你嘴上这么说,自己还不是在看天一派的武功心法。这是啥?《落花掌》?我说,这三年,你快把咱们藏书阁的武功和心法都看光了吧。你这光看不练有什么用啊?武功是可以看出来的吗?”
秦善劈手将书夺下来,道:“我就随便看看,反正我看得懂啊!”
韩悠道:“你看得懂?我还看得懂呢,看得懂没用,知道怎么用才是有用的。你说你在天一派住了多少年?从2岁到现在,13年了吧?你待了这么久,学会入门剑法了吗?”
他见秦善又低头不说话,愈发恨铁不成钢,“我要是有你这个条件,能去玄冥殿习武,能有萧师兄亲自教导,能得掌门指点,我爹早乐开花儿了,哪里会天天训我不成器。……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萧师兄考虑。”
秦善一顿,反问:“大师兄要我考虑什么?”
韩悠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萧师兄今年都20岁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善保堂的白菲菲师姐天天跟着他,两个人郎才女貌都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你的那个三师姐徐樱,我看也不是对他没意思,可咱们萧师兄呢?这么多年对哪个女弟子关心爱护过?只有你!咱们内门的女弟子,嫉妒你可都嫉妒的快要疯了。可你还跟个木头似的。秦善姐姐,你要想清楚,以萧师兄的身份和人品,是不可能跟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在一起的,你要是再不努力,以后萧师兄可就真的不要你了,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秦善先是一愣,跟着失笑道:“你想太多了,大师兄就是看我可怜,拿我当妹妹看的。他才没有这个心思。再说,以大师兄的相貌人品,我哪里配得上他?”
韩悠轻轻一哼,道:“你就自欺欺人吧!”转念一想,又感慨道:“你说的也对!我也不相信萧师兄会看上你。看脸吧,还有几分姿色,可是看身材,就跟颗豆芽菜似的,萧师兄身边美女如云,哪里就瞧得上你了。”
秦善听惯了他的奚落,并不以为意。
她是什么时候这样抗拒练功的呢?是她从藏书楼关了禁闭出来后去玄冥殿时,见到程鹏师兄那个冰凉的眼神吗?是她偷偷摸摸跑回勤勉堂上课时,内门的师兄弟们那些嘲笑的声音吗?还是她失落的返回祝融殿时,三师姐让她在殿外等候了一个晚上的恐惧?
掌门师父和大师兄在的时候,每个人都春风沐雨言笑晏晏,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每个人都变得冰凉起来,让她难以靠近。
而实际上,她也不需要跟着他们学些什么。在她关禁闭的那三个月里,她已经将文溯阁所藏的武功心法全部看过了一遍,都演练过一遍。此后如“孤魂野鬼”般晃荡的三年里,她又从上往下,将藏书阁的武功学了一小半。无论是剑法、掌法、刀法、拳法,还是鞭法、针法,只要是天一派有的,没有她看不懂学不会的。她一本一本的这样学下去,只怕再有个两三年,天一派的功法就全教她学完了。
当然,这也是仅限于藏书阁有的。至于本派至高无上的极品功法,多半是由掌门和长老亲自教授给亲传弟子,以她的地位是接触不到的。
但是,以她所学的速度和数量来看,说她是天一派第一勤奋的弟子也不为过。
谁都不知道,甚至韩悠也不知道。她这么勤奋的习武,是为了“对付”一个人。一个长得过分好看,而性格又过分恶劣的人。
三年前,他找到了躲在后山哭泣的秦善,用一只烤兔子,换取了她的约定。在她比武胜过自己之前,她不许将自己的武功告诉天一派的任何人。
他说,自己叫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