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紫苑被送来华决明这里也有一年了,知道他们要来,华晏便让他们顺便帮忙把人接回去。
没想到刚刚见面就要离开,赢泽有些不舍:“十几年才来一趟秦国,竟是这般匆忙。”
卫殊看着赢泽,声音中带着几分叹息:“陛下,当年的遗憾如今可完成了?”
赢泽望着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当初自己跟卫殊说的话,他的遗憾,是未能登帝位,他想当皇帝,不为这天下百姓,只为自己。
他当了十几年皇帝,说是为自己,可最终还是为这秦国江山奉了自己的所有精力。
从未想过卫殊会这样问自己,赢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遗憾?如今还有遗憾吗?应当是有的,但已经与皇位无关。
人都是这样贪婪的,欲壑难填,总会奢望自己没有得到的,曾经是皇位,而今也必然有其它。
“看来你还没有答案啊。”卫殊笑了笑,拱手:“若有朝一日有了答案,我们夫妇二人随时恭候。”
萧君夙颔首:“告辞。”
没有太过的煽情不舍,两人来得落拓,走得潇洒,携手并肩,同进同退。
赢泽就这样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手边的寒玉盒子还散发着冰冷渗人的温度,拿过,打开,盒子里五颗黑色腊封的药丸子,面有纸条,是华寅写的服用之法。
以鹿血吞服,一年一颗,续命五年。
“啪!”赢泽将盒子盖,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缓缓闭眼。
相云开前来见赢泽,三个座位,三杯茶,可却只剩赢泽一人,这是走了?
见赢泽闭着眼,相云开也不敢询问,站在一侧等待。
“云开......”赢泽开口。
相云开拱手:“臣在。”
相云开回答了,但赢泽却半响没有下文,仿佛就是随口喊他一声,相云开等了很久很久,恍惚中听到一句很淡很淡的话,淡到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好像说的是‘朕乏了。’
秦国明泽十七年,明泽帝重病卧床,药石无灵,最终驾崩,过继的太子嬴彦登基为帝,尊皇后胡颜箐为皇太后。
明泽帝是难得的明君,仁善厚德,勤政爱民,内政修明,励精图治,开创了秦国盛世,深受百姓爱戴,秦国举国哀悼,全国挂白稠,一年之内不兴喜乐。
明泽帝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整个秦都一片哀嚎之声,马就要出殡了,头发都花白了不少的丞相相云开跪在灵前,一个一个的头磕下去,磕满了九个,这才起身。
“时辰到,送陛下。”
哀乐起,冥伞开,出殡。
已经是太后的胡颜箐和皇帝嬴彦也一身素白,要一路跟着送入皇陵。
这里所有人,也就知道相云开一人知道这棺椁里没有人,但他的君王却也就此死亡。
续命五年,赢泽最终还是给自己留了一年,他这一辈子,从出生就有了太子的尊号,一辈子都被绑在了秦国。
他从小学帝王术,谋人心,谋天下,为权势,为臣子,为朝政,为天下百姓,可到底有几分是为自己,他其实不太清楚。
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楚,坚强的活着,为国为民,呕心泣血,可临到死了,他竟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太无趣。
所以留一年的时间,去看看那些不知道的,没看过的风景,走一走自己统治以外的地方,去为心里的某些好奇疑惑去找一找答案。
从此世再无秦帝赢泽,只有尹泽。
他会遇到好人,会遇到恶人,会经历也许前半生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然后他还会去一趟楚国,在生命的最后,赴一场故人之约,也许到那个时候他才会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遗憾。